當海洋流淌於天空

貳拾貳章

當純白染上墨色，絕望深淵中我們仍會深深希望。

起火的住家，尖叫的女童，懇求的母親。曾經信任的鄰居化身地獄來的厲鬼，殘忍的出賣前些日子還在談笑的朋友。公會的袍服映著大火的光暈假正義之名實行罪惡，出門旅遊而逃過一劫的少年躲在一旁的樹叢，指甲深深掐入手心留下血痕。當鬼族高手前來邀請時，他的眼睛早已不知是因煙霧還是憤怒而泛紅。

…

「你想做什麼？」

冰炎伸手抓住冥的手腕，阻止了他將符咒化為短刀，正準備往自己手掌心劃下的行為。

「放手，我們必須去援救亞羅。」

用力甩動右手，卻發現怎麼樣也擺脫不了箝制的冥氣急敗壞地看向冰炎。

「你打算怎麼找？不知道他的位置，你根本無法使用傳送陣。更別提他很有可能被帶往異空間。」

嚴峻的看向冥，冰炎可以理解他心急如焚的感受，但是這個時候莽撞行事只會使得他們再度減少戰力。

「冥，冷靜。」

艾達將手放在冥的肩上，試圖安撫冥的情緒。在他自己的眼中，卻怎麼樣也掩不住憂慮。無論如何，他不能相信鬼族綁走亞羅只是巧合。

「說說你打算怎麼做。」

「亞羅身上有我給的護符。」

此時的冥也從剛剛的失控中回神，因為鬼族帶走同伴的憤怒、不安與自責被他強行壓在心底。知道自己剛才的舉動無疑是拋下同伴去送死，他逼迫自己深呼吸，冷靜道出想法。

「我可以藉由陣法的引導找到同源的力量，設定座標傳送過去。」

了解後的眾人點了點頭，微微定下心，有個方向總比完全不知所措來的好。

「要聯絡公會嗎？」

因為剛剛戰鬥綁起了頭髮，沒有消失的萊恩表情認真的提出建議。

「先別提現在是比賽，這片樹林隔絕了所有內外聯絡的方式，傳送陣能到達的範圍也只限內部，我們根本無法向外界求援。」

搖了搖頭，冥否決了這個提案。

「不過如果要派一個人出去也不是不行…」

遲疑的看向冰炎，冥用眼神詢問著。

「我們不清楚鬼族的目的，這種情況下不宜拖延或是分散戰力，還是先過去看看情況。畢竟是比賽，任何突發狀況也都屬於任務的一環。為了以防萬一，千冬歲你派一個式神到森林外緣，跟公會表明情況以便需要時隨時有人手援助。」

千冬歲點了點頭，用了雪野一族的術法將鳥形的式神放飛。

「林木之音，大地之聲，尋找，褚冥漾的妖師之力。」

看見冰炎示意，冥劃破了掌心將血滴在一張符咒之上。黑色的光芒乍現，明亮卻不刺眼。冥認真的看著符咒的變化，算準時機將其與移動符一同丟至地面。

「走！」

眨眼之間，眾人來到了一塊幽暗的森林空地。

「你們是白癡嗎？來這幹嗎？」

靜悄悄的四周看不見任何鬼族痕跡，只有亞羅傷痕累累的被綁在空地中心的一棵樹上。他平時收起的翅膀此時正打開著，其上的羽毛凌亂不堪，臉上也有幾道鮮紅的血痕，衣服上更是有著數道裂縫，頗為狼狽的樣子讓眾人心驚。在極短時間內就變成這模樣，這令眾人不禁對這次鬼族的實力及目的重新評估。

「我說，你們為什麼不趕快聯絡公會，而是一群人過來這裡。這種情勢就算是笨蛋也知道不是單純的調查或清除黑暗之類的任務吧！」

亞羅表情憤怒卻掩不住擔心的對眾人破口大罵。

「我先幫你鬆綁。還有，你別忘記我們有一個黑袍，兩名紫袍，還有白袍紅袍各一。以大型任務的第一線成員來講其實很夠了。」

看到亞羅沒有受到什麼大傷，冥不禁鬆了一口氣。走上前去，打算將亞羅身上的繩子解開。

「別靠近！」

在亞羅的話出口前，冥瞬間停住了前進的步伐，向右跨了一步避開直衝面門而來的黑刀。

「嘻嘻嘻，差一點點就攻擊到了呢！」

樹後的黑影中，一個潛伏的身影慢慢浮現。那是一名小女孩的軀體，一身純黑色的哥德羅莉服，肩上散落著暗紫的髮絲，尾端還帶著鮮血般的紅。整個人擁有獨特的妖媚感，只可惜，她的眼睛有著鬼族的渾濁。

「指路之影，藏匿之物無所遁形。」

在這森林吃過一次虧的冰炎，手上拿出了白水晶捏碎，飄散的粉末在樹後的陰影中閃爍著，指示著此處有潛藏的伏兵。

「哼，雜魚挺多的。」

眾人拿出了幻武，準備隨時應戰。

「哎呀呀，不聽人家自我介紹一下是不紳士的行為呢！」

小女孩的的臉龐掛有純真的微笑，但在場沒有人會相信她是無害的。

「蒂麗希朵爾，景羅天惡鬼王手下鬼族高手之一。一般而言都與另一名鬼族高手，凡那隄拉爾一同出現。」

拉起破界弓，千冬歲將箭矢對準那名小女孩。

「那麼，闇森貴族蒂麗希朵爾，你出現在這裡的目的為何？」

「嘛！人家才不會做無意義的事情呢！你說對吧？那隄哥哥。」

女孩歪了歪頭，放在正常人身上或許很可愛的舉動，在一想到眼前的人是沾染滿黑暗的鬼族後，只覺得毛骨悚然。

「吾名為凡那隄拉爾，魘林貴族，景羅天鬼王手下鬼族高手之一。」

亞羅的右後方，一名同樣擁有暗紫色頭髮的男孩走了出來，雙手上都拿著恰到他腰際的西洋劍。身著黑色的無袖高領背心搭著緊身黑長褲與鑲滿爪釘的皮帶，昏黃混濁的眼珠昭示著他就是將亞羅拖入異空間帶走的人。

「這名天使是吾等所要的人，自以為是的光明種族既然來到了此處，就為即將展開的儀式獻上生命吧！」

話音剛落，艾達毫不客氣地逼近，同樣持劍的他直接殺向凡那隄拉爾。凡那隄拉爾將雙手的劍交叉正面抵擋著，三十公分的身高差距讓他在乍看之下占盡劣勢。

「後面！」

亞羅高聲提醒。

唰！

夏碎的冬翎甩纏住了正要往艾達背上偷襲的墨綠長鞭，長鞭的主人露出一個甜美卻詭異的笑容。

「嘻嘻，你擋住麗希的長鞭了，還不錯嘛，人類。」

混濁的瞳孔中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流光。與其他人正在清理周遭鬼族的冰炎暗叫不好。

「夏碎，快退。」

「光結圓，光與影交織起，肆之烈光盾。」

與他同時響起聲音的冥，直接在夏碎前面架起屏障。原先冬翎甩纏住的鞭子突然化成墨綠色液體，濺在屏障上方，產生濃烈的惡臭與腐蝕性。

因為冥稍稍拖延了時間，全身而退的夏碎回到了搭檔身邊。沒有絲毫猶豫的冥瞄準著蒂麗希朵爾連開了好幾槍，子彈卻都被奇怪的液體包附住，進而溶解。

「麗希的毒很厲害吧！這片森林都在給予我力量喔！」

本來還算正常的小女孩，此刻皮膚逐漸泛綠，甚至在指尖冒出一滴又一滴濃稠的液體。

「不能讓你們帶走天使呢！那是麗希和那隄哥哥要給景羅天大人的禮物。」

小女孩的嘴巴開始產生裂痕，眼睛也逐漸睜大，從眼角留下深紅色的血，逐漸乾涸形成黑色的印記。

「漾漾，蒂麗希朵爾擅長使毒，她的全身都是致命劇毒，這片森林的環境剛好對他的能力有所加成。」

一邊攻擊著鬼族，千冬歲一邊提醒著正與鬼王高手作戰的朋友。彼方，艾達已與萊恩聯手，壓制著凡那隄拉爾。

「冥，換手。」

提著長槍，冰炎催動火焰直接燒去朝他撲來的毒液。能夠不依靠任何外力直接使用火焰的他，是眾人中最適合與蒂麗希朵爾對上的人。

「再怎麼毒，也僅是源自於植物。」

冷哼一聲，冰炎手裡的長槍毫不留情的直接攻向蒂麗希朵爾，想搶在最短時間內滅了對方。

「動作真慢。」

一個不屬於原先在場任何一人的聲音忽然冒出。鬼族特有的空間裂縫出現在空地中心的樹旁，亞羅被緊緊禁錮在剛出現的人的手中，手上還留有剛剛掙脫繩子的痕跡。

「嘖嘖！連祭品都差點跑了，身為大人的直屬高手只有這點程度嗎？」

環視因自己出現而暫時停下警戒的盯著他的眾人，陌生的長髮男子十分滿意自己帶來的效果。

「塔爾塔羅斯，那是我們的獵物。」

凡那隄拉爾冷著聲音，對著明明同樣侍奉景羅天的鬼族同伴卻帶著濃濃敵意。

「我知道啊！我這是來幫你和蒂麗希朵爾的。這樣拖拖拉拉下去，我看你們不知還要耗上多久才能舉行儀式。」

新出現的男子，塔爾塔羅斯，微笑的看著兩名同族。右手卻在剎那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亞羅右胸上方的位置狠狠劃了一刀，快得讓眾人來不及阻止。

「嘶！」

吃痛的亞羅倒吸了一口凉氣，落在地上的鮮血暈開形成黑色的光芒，像蛇一樣的往外爬行，逐漸以原先束縛住亞羅的大樹為中心刻畫出不知名的陣法。

三個鬼族都著迷的看著陣法的出現，冥和艾達默契地抓住這個空檔，一個用劍斬向塔爾塔羅斯禁錮著亞羅的左手，另一個看準時機將亞羅拉回眾人的保護範圍內。

「阻止他們！」

亞羅用左手摀著右胸上方的傷口，右手則拉著冥的衣領。

「絕對不可以，讓他們召喚成功。」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眾人只能大概理解到這個陣法的用途，卻仍是不明瞭那幾個鬼族的目的和亞羅的角色。

「該說真不愧是血脈的繼承者嗎？」

被艾達殺傷的男子，仍是帶著笑容，但口中吐露的一句話卻讓因失血而臉色蒼白的亞羅瞬間變成慘白。

「儘管血緣稀薄，又沒有完全繼承力量，但身為墮落天使一族，知識的傳承還算不錯呢！」

別有深意的微笑弧度加深，男子拋下令眾人驚愕萬分的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