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海洋流淌於天空

貳拾壹章

長刀出鞘，卻來不及斬斷命運的枷鎖。

戰場中央的人與自己擁有同樣黑髮黑眸，卻有著自己回不去的純淨。沾染上黑暗的妖師輕笑著，真想，毀了他。明明是真正繼承力量的人為什麼可以如此安詳？明明與自己一樣不能走在陽光下，為什麼要正氣凜然的站在光明一方的最前線？毀了他吧！就當作，替他那些隸屬公會的親友贖罪。

…

「目前根據手上的情報，我們只能確定問題的根源在森林之中。」

七個人圍繞著架起的火堆，已接近冬天的時節，在廣袤的平原上，夜晚溫度遠比白天低上許多。

「之前探查的結果表示，這附近很安全，沒有看見什麼動物或妖獸。但就是因為這樣才顯得詭異。」

夏碎一臉凝重，對於所得到的資訊很是不解。

「明明收到關於妖獸動態異常的通報，但是到了目的地卻連一隻妖獸也見不到嗎？」

手上無意識地把玩著樹枝，亞羅腦袋正高速運轉著，分析這背後代表的意義。

「冥，告訴我們你的訊息。」

亞羅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集中到從回到岩石地以後，一言不發的人身上。

「是鬼族搞的鬼。」

冥不禁想起高一那年的競技賽，同樣是解任務的最終決賽，同樣是鬼族在暗地裡的所作所為。

「他們盤據的地點，是森林的中心。除了森林本身的樹木因經過漫長的歲月氣洗禮，尚能抵抗之外，周遭的生物都受到影響。所以森林裡妖獸才會逃離家園，並因黑暗氣息的影響變得暴躁具攻擊性。」

望向那在黑夜中依舊明顯的森林，已經知道鬼族存在的冥現在可以明確的捕捉到扭曲的氣息。那混和了生前的執念以及對於殺戮和血腥的渴望，卻又不知為何壓抑著的黑暗，令人不禁懷疑他們真正的目的究竟為何。

「知道他們的目的嗎？」

艾達問到。

「鬼族做這種事還需要理由嗎？」

對於艾達的疑惑，千冬歲冷哼一聲。

「那些沒有大腦只懂殺戮的鬼族，只是在依循本能做事罷了。」

「我不這麼認為。」

幾乎是與千冬歲第二句話同時響起，冥擰著眉的闡述他的猜想。

「太不尋常了，如果是平常的話，就算無法確認位置公會的情報班應該也能確定是鬼族。但是這次…」

「他們隱藏得太好了。」

冰炎接著冥的話講，他們在彼此的眼神中都看見深深的憂慮。

「等待…」

亞羅將手上的樹枝拋進火堆，跳躍的火芒在他碧綠的眼睛中映著深思。

「他們在等待某個，或是某些東西的到來。」

所有人都安靜的聽著，空氣中一時只留火焰霹啪作響的聲音。

「鬼族一般的作法，是直接污染土地上的所有生物。然而這次不但刻意隱藏，還遲遲沒有動靜。說不定，是因為這片森林本身，有讓它們不能立刻動手的原因。所以，它們在等待。」

「你們聽說過，墮落天使的傳說嗎？」

望向在場的每個人，亞羅的綠眼睛在黑夜的陪襯下比白日時更顯幽深。

「那不是天使一族傳說中的禁忌嗎？」

夏碎有些疑惑的望向在場唯一的天使。

「據我所知，傳說中有提到，墮落天使是背叛了天使一族的族群，他們與勢不兩立的惡魔簽訂契約，出賣天使一族，將嬰孩獻為祭品，換取不老的青春。因此他們成了像鬼族一樣的存在，身上帶著扭曲的時間，可以自由穿梭空間。」

千冬歲推了推眼鏡，將自己曾耳聞過的傳說講述給在場的所有人。

「不過我個人不怎麼相信就是了。先不提墮落天使是否存在，與惡魔簽訂契約獲得長生不老就很奇怪。守世界的人都知道，惡魔與天使的壽命其實是差不多的，更別提平均而言惡魔似乎比天使短上一些。一個天使怎麼可能與惡魔簽訂這樣的契約呢？」

「為什麼提到墮落天使？」

冰炎淡淡的向靠坐在岩石的少年表達疑問。

亞羅淺淺的笑了。跟平常那種看完書後心滿意足的微笑，或是對於分析自信滿滿的淺笑不一樣。他現在勾起的笑容藏著一抹悲哀，雖然只出現一瞬間卻讓身旁的艾達皺起眉。

「天使一族的傳說中，墮落天使最初源自於木之天使一族。」

也就是安因和亞羅現在身處的分支。環視眾人，亞羅意味深長的繼續說道。

「第一個墮落天使出現的村落，名字叫阿提米奈德。古天使語中，代表流水環繞的群森。而能登瑟，在火妖精一族的語言中是水之地。」

火妖精，是離能登瑟平原最近的城市中主要的居民，據說他們早在遠古時期就住在這片土地上。

「從我以前看過的族中文獻考據來看，阿提米奈德的地理位置應是處於現在的莫登森林之中。」

…

那一夜，七人達成共識，決定隔天繼續前進森林，探查鬼族的計畫究竟是什麼。

『哼！敢搞鬼，看我不滅了他們。』

以上發言出自於知道鬼族參與其中後，臉色就一直不怎麼好看的冰炎。

輪流守夜直至天明，最後一個當班的夏碎為眾人準備了早餐後，便開始收拾營地。

起床後的冥直直盯著前方的森林，亞羅昨晚的言論還在他的腦海裡徘徊。墮落天使，鬼族，從森林中央傳來的黑暗氣息，這一切究竟有什麼關連？

感受到肩上忽然出現的壓力，冥回頭看到艾達正一隻手搭著他的肩，以詢問的眼神望向他。

「…我總有，不太好的預感。」

沈默了一會，冥坦白說出他的不安。

「不過我不敢多想，畢竟，言靈是心的語言。」

苦笑了下，想起自己的種族。冥忽然間閃過一個念頭，該不會墮落天使也是一直被人誤解的存在吧！對於自己的想法冥不禁搖了搖頭，墮落天使可是連存在與否都成謎的種族，想這麼多做什麼？

「要出發了。」

看著其餘五人皆準備好行囊，艾達提醒了發呆中的冥。

「喔！好。」

…

走在幽暗的森林中，眾人努力壓低腳步聲，避免驚醒任何的存在。由於無法確定目的地所在，自然也無法確認座標使用傳送陣。莫登森林自古以來鮮少有外來者的進入，對於這一行七人，森林的氣息總有股莫名的壓力。

“妃蕾雅，能溝通嗎？”

這裡的住民經歷過上千年的歲月，冥並不希望他們的到來惹出什麼額外的麻煩。

“我盡力。”

在這裡的居民的眼中，幾百歲的妃蕾雅也不過是個孩子。她飛出耳墜，停留在一棵樹的旁邊，閉起眼睛訴說著他們的來意。

「做的不錯。」

冰炎在那種排斥的壓力消散時讚賞地看向冥。冥報以微微一笑。

“謝謝你了，妃蕾雅。”

“不用客氣。他們也只是不知道你們的來意而在戒備罷了。”

“也是，畢竟有鬼族的先例了。”

“不僅是這樣，冥。他們似乎在保護著什麼。”

“是嗎？”

鬼族的目的，果然是這裡本身。那麼，他們等待的是什麼，時間嗎？還是，…

「有鬼族。」

安靜的樹林中，千冬歲拔高的聲音格外明顯。

「與我簽訂契約之物，讓偷襲者見識你的疾速。」

反射性地召喚出了米納斯，冥俐落地打飛了正要偷襲亞羅的鬼族。

「我們被包圍了。」

夏碎沈聲說到。在這蔓延著黑暗氣息的樹林中，鬼族善加利用地利在不知不覺中從四方堵住眾人的去路。

「亞羅，戴上。」

從包中拿出一枚護符，冥將它拋給了七人之中戰力最弱，同時也是最年幼的亞羅。

乖乖接過，亞羅難得沒有提出任何意見便遵照指示行動，並召喚出了自己的幻武兵器。

「目的地在十二點鐘方向，夏碎跟我先殺出路來，千冬歲你們留意四週。」

說完，冰炎揮舞著長槍向前殺去，夏碎不知何時戴上了面具緊跟在後。

「小心。」

破界弓的箭矢飛快地擋下鬼族又一次的偷襲，千冬歲的身後，萊恩扎起頭髮夾帶勁風地使著破界刀，逼退一波接一波的鬼族。冥的射擊彈無虛發，艾達的精湛的劍法也以極快的速度砍殺著鬼族。然而，包圍他們的鬼族始終不見減少。

「該死，這鬼族怎麼沒完沒了。」

亞羅努力運著雙刀，幫助身邊的同伴，但面對彷彿無窮盡的鬼族時他忍不住破口大罵。

照著冰炎之前的話，他們掩護著彼此往前方邁進。但是接二連三出現，殺也殺不完的低階鬼族，及混雜著的中、高階鬼族成了他們最大的障礙。

「艾達，三十秒。」

覺得這樣下去不行的冥默契地與艾達交換了一個眼神，將自己的安全交與艾達。

「光契，陣法啟動。」

冥的手上拿著一枚純白的水晶，仔細一看還可以看見陣法的紋路密密麻麻的刻滿水晶表面。

「不該存在的事物，我以褚冥漾之名，在光與暗對撞時，消滅。」

從冥的手中放出耀眼的光芒，周遭的鬼族頓時清空一大半。剩下未被消滅的中、高階鬼族，也受了不小的傷害。

在言靈清除大部分鬼族後，剩下的工作就輕鬆了很多。冰炎等人動作迅速地清理掉殘留的鬼族，剛剛發生激烈戰鬥的森林又恢復了平靜。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夏碎的疑問問出眾人心中的疑惑，然而這裡沒有任何人可以解答。

「總之，繼續前進吧！」

提出自己的看法，亞羅率先邁步前行。然而，意外就在這短暫的數秒鐘發生。

「亞羅！」

伸出的手來不及抓到少年，艾達等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亞羅被突然出現的空間裂縫吞噬。

眾人雙眼最後對上的，是裂縫中一雙昏黃渾濁的眼睛與裂嘴的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