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海洋流淌於天空

隔天一早，冰炎在眾人都還在睡夢中時便醒了過來，他悄悄的起身，走出了房門，來到昨晚守夜時所待的大廳。

「冰炎，早安。」負責最後一班守夜的褚冥漾在看見他時微微地勾起笑容。

「早。」他點了點頭以示回應，而後走到了窗戶附近，在褚冥漾的身邊坐下。

「不再多睡會嗎？」褚冥漾望了望自己的手錶。此時東方的天空才剛微微顯現魚肚白，時間還不到五點。

「不了。」冰炎搖了搖頭，與褚冥漾對上了視線。「清晨的狀況如何？」

「除了太過安靜外，一切正常。」褚冥漾偏過頭，看著窗外因為隔著一層結界而染上些許藍色的風景，不禁喃喃自語：「不過連飛禽走獸都絕跡這實在是…」

他沒有把話說下去，冰炎也沒有接話，短暫的靜默蔓延在兩人之間。

「你怎麼會想到是大型幻陣的？」褚冥漾率先開口打破了沈默。

他所指的，是昨天探索房屋時他們作出的推測。

「全鎮的人一夕之間憑空消失，這在千年前的鬼王大戰時也有類似的情景。從妖師一族獲得的情報來看，當時似乎是一種名為『血虺』的蟲子所造成的。」褚冥漾望向冰炎。「但是…」

「但是這次沒有任何疑似血虺出沒的痕跡。」冰炎接著褚冥漾的話說下去：「很簡單，因為不是血虺造成的。」

「如果是血虺，根本不需要引誘居民離開家裡，就能將所有人都吞噬殆盡。」冰炎繼續說道：「但假設是大型幻陣，這城鎮裡並沒有實力較強的人，的確很有可能讓所有人一夕之間都受到控制，成為傀儡。」

褚冥漾同意地點了點頭。

「只是問題是會在哪…」冰炎不禁低頭沈吟了一下。

「我知道在哪裡。」褚冥漾忽然說到。

冰炎略帶疑惑地望向他，只見褚冥漾伸出手，在兩人之間憑空展開了一張由光所構成的地圖。

「這裡。」褚冥漾指著地圖中央一區水藍色的網狀圖形說到。

「公會記錄中的締云城地圖並沒有這一區塊。」冰炎皺起眉頭。

「對，這是我剛才回收的探查結果。」褚冥漾解釋道：「如你所見，這一帶的紀錄有所差異，也因此幻陣被安置在此處的可能性最高。」

冰炎看著發亮的水藍色圖形。「你覺得會是什麼？」

褚冥漾聳了聳肩。「地道，或是下水道之類的。探查結果顯示這一區域在地底下，而且似乎有東西聚集。」

「有東西？」冰炎的眉頭皺的更深。

「探查到有物體移動的跡象，但不確定是什麼。」褚冥漾回答到。

「你們在說什麼？」

褚冥漾與冰炎回過頭，看到伊多站在大廳的入口微笑地看著他們。

「一大早便這麼心事重重，怎麼了嗎？」伊多慢慢走近他們，臉上掛著不變的微笑。

「我剛跟冰炎討論到今天…」褚冥漾忽然頓住：「你不是伊多。你是誰？」

冰炎聞言，立刻召喚出幻武兵器，警戒地站起身來。

「你在說什麼呢，漾漾？」擁有伊多外表的那人笑容依舊地一步步靠近。「我還會是誰呢？」

「退後。」褚冥漾低吼到，同時從原先的位置上起身。「與我簽訂契約之物，讓偽裝者見識你的優雅。」

他毫不猶豫地開了一槍，水藍色的子彈直接貫穿對方的右下腹，造成了一個傷口，卻並未有血流出。

「怎麼回事？」

聽到槍聲，原先還在房裡熟睡的幾人衝了出來，在看到擁有伊多外表的入侵者時紛紛愣住。

「「伊多？！」」雅多與雷多異口同聲的驚呼，並同時轉身詫異地看向身邊的自家兄長。

「那是冒牌貨。」冰炎上前一步，將烽云凋戈插入地面，一排的冰柱朝著冒牌伊多的方向長出，瞬間將對手冰封住。

「還沒結束。」就當眾人都以為敵人的行動已經被限制住時，冰炎神色一變。「所有人退後。」

剎那間，冰塊出現裂痕，碰地一聲四散成碎片，露出在正中央的入侵者。他的臉孔因為冰凍的傷害開始一點一點地剝落，露出裡頭青白色的皮膚。

「降靈，西之途，鬼走之封。」夏碎反應迅速地朝對手丟了一張封咒，深紫色的紋路從腳下蔓延至入侵者上半身，阻止了他移動的可能性。

入侵者機械式地轉動頭部，已轉變為灰白色的眼珠看向夏碎的方向，嘴巴緩緩張開，卻在發出聲音前表情一變，有些愣住地低頭望向自己的腹部。

「嘖，這裡面都爛到只剩一把骨頭了。」西瑞不甚滿意地將化為獸爪的右手從敵人的腹部抽出，甩了甩，灑下兩三點看不出是什麼顏色的汁液。「什麼鬼東西呀？要鬼族不像鬼族的，還比較像僵屍，還是送給老三他也不會要的那種。」

當西瑞的手一離開，那個入侵者便像斷了線的木偶，以不自然的關節扭曲方式癱在地上，原先看似健康的軀幹跟臉孔的情況一樣，外皮一點點地剝落，呈現死屍的青白。

褚冥漾走上前，仔細審視著入侵者的樣貌，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怎麼了？」冰炎問到。

「這是…締云城的居民！」褚冥漾咬了咬下唇，說道：「我在公會記錄的影片中看過，締云城中有部分本地居民為表達對於守護靈的信奉，會在臉上紋上特殊的圖案。」他用手在自己臉上相對應的位置畫了畫。

眾人一聽，心中皆是一沈。原先還沒有任何線索時，他們還抱持著希望有可能發現生還者，如今看來，不僅不會有生還者，他們甚至要面對被當作傀儡操縱的死去居民。

「他究竟是怎麼闖進結界來的？」雷多疑惑地問到。

「是我大意了。」褚冥漾苦笑了一下。「當初為了方便探查，設置結界時限制的對象是外界的術法和有生命跡象的物體，只是屍體早就不存在生命跡象，他的身上又有伊多的氣息，所以就被結界許可進入了。」

「為什麼他的身上會有伊多的氣息？」夏碎提問：「按道理來說，就算使用術法將樣貌變化為另一人，最多只能隱藏自身氣息，卻無法與他人擁有一樣的氣息。」

褚冥漾聞言，抿了抿唇，臉色整個沈了下來。

「褚？」冰炎擰起眉頭望向他。

「沒事。」褚冥漾勉強扯動嘴角：「只是想到一些不愉快的往事罷了。」

「漾漾，不是他。」伊多清澈的眼眸看進褚冥漾的眼底。「這次、不是他。」

「我知道。」褚冥漾臉色依舊不是很好，但眉宇間的鬱色明顯獲得舒緩。「時夜也這樣說，只是看到類似的情形時，還是會…」

褚冥漾握緊了拳頭，恨恨地咬了咬牙。

雅多和雷多同時上前，一左一右地拍了拍他的肩，而一旁一向聒噪的西瑞難得的保持沈默，沒有說出什麼奇怪的話。

冰炎看見夏碎疑惑的眼神，但他只是眼神暗了暗，並沒有回應。此時，他的心中有些感到不是滋味，因為他不明白褚冥漾想到的是什麼，但伊多卻能輕而易舉地化解他的不安，讓他減少煩惱，其他人也能以自己的方式給予鼓勵。然而，自己只能在旁邊默默地聽著，像個外來的人，無法介入其中。

他在眾人不注意時輕輕甩了甩頭，想要拋開這對他而言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再怎麼說，眼前還是任務比較重要，他必須摒除其他雜念，才能順利完成這次任務。

「是之前受到的攻擊。」冰炎發話，打破有些沈重的氣氛，將話題轉回眼前的問題。所有人都看向他，等著他進一步的解釋。「競技賽複賽前，伊多遭受了攻擊。如果他們與這裡的事件有關，又在那時取到了伊多的血，就有可能作出連氣息也相似的偽裝。」

「不過我認為他們不會再使用這樣的招數。」冰炎掃視眾人，看見有些人了然的眼神，微微勾起唇角。「褚，你那時是怎麼發現對方不是伊多的？」

「呃…」褚冥漾搔了搔下巴：「該怎麼說，就有一種對方不是活人的感覺吧！」

「沒錯。」冰炎點了點頭。「屍體畢竟是屍體，偽裝成生靈的樣子仍是掩蓋不住死亡的氣息。這樣的招數只有第一次才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之後就沒有用了。」

當他這麼一說，原先疑惑的人也恍然大悟了。

「不過我們至少可以確定，幕後黑手並沒有躲得太遠。」冰炎冷笑了一下：「在暗中觀察我們的行動，還用這種破綻百出的手法…哼，我就不信我揪不出你的真面目。」

褚冥漾笑了，伊多與夏碎的嘴角也噙著自信的笑容。雅多表情依舊冷酷，卻掩藏不了眼底好戰的情緒。雷多興奮地搭上西瑞的肩膀，然後立刻被正在磨爪子的西瑞摔了出去，惹來雅多的怒吼。

「那麼，讓我們來殲滅這個沒什麼腦袋的敵人吧！」

褚冥漾豪氣萬丈地模仿冰炎的語氣說到，只可惜臉上那抹掩飾不住的笑容將帥氣的程度打了折扣。

啪！

冰炎這次毫不留情地往他的腦袋巴了下去，看著褚冥漾終於完全脫離剛剛想到過往時的情緒，回復平常有些呆笨的模樣，可憐兮兮地摀著腦袋望向他，他只是冷哼一聲。

不過他不反對褚冥漾的話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