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灑進潔淨的室內,鋪著白色桌巾的方形木桌上,熱騰騰的紅茶冒著濃郁的香氣。懷特家的女主人動作優雅地為自己沏了一杯茶,悠閒地坐在窗邊的位子上慢慢啜飲著。

 

樓上的房間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儘管房間的主人極力避免驚擾他人,但是在打開房門的那一刻,還是被女子捕捉到了動靜。只見她微微一笑,走進廚房倒了一杯早已準備好的溫牛奶,站到了樓梯口。

 

「早安,亞連。」

 

躡手躡腳的身影在聽到聲音的那刻站直了身形,細碎的白髮落在少年的額頭上,銀灰色的眼睛眨了眨。「早安,母親。」

 

女子微笑,遞過了手上的牛奶:「先喝完再出門吧!」

 

少年順從地接過玻璃杯,仰頭一飲而盡。

 

「那我去慢跑了。」將手上的玻璃杯交還給女子,少年走到玄關換好鞋子,揮手道了聲再見。

 

「路上小心。」女子目送著少年慢跑離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她才關上門,轉過身,準備像平常一般回到廚房,先品嚐完紅茶,再來打點豐盛的早餐,以迎接晨跑回來後飢腸轆轆的少年。

 

然而,今天似乎有點不同。

 

叮咚!

 

突兀的門鈴聲響起,女子疑惑地停住腳步,再度回到大門之前,一邊思索著是不是少年因為忘記帶鑰匙出門而臨時折返。

 

「您好,請問這裡是懷特家嗎?」頭戴帽子、身穿工作背心的送貨員站在門口,低沈的嗓音聽不出確切的年齡。黑色鴨舌帽的前緣壓得極低,似乎是刻意要將整個臉都擋在陰影之中,讓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是的,我是薇薇安‧懷特。請問有什麼事嗎?」儘管好奇為什麼會有送貨員在一大早的時間找上門,女子仍是壓下心中的驚訝,有禮貌地詢問著對方的來意。

 

「這裡有一份亞連‧懷特的包裹,請您簽收。」那名送貨員從身後的袋子拿出一個大大的牛皮紙袋,確認地址與姓名無誤後,交給了女子。

 

女子仔細看了看牛皮紙袋,簽下名字。上面的地址與名字都沒有錯誤,但是位於右上角處,那繁複的花紋所勾勒出的圖騰卻不存在於她記憶中的任何一處。她略帶疑惑地翻到紙袋背面,發現封口之處用紅筆大大寫了幾個字:

 

“摔者死!”

 

「請問這…」女子抬起頭來,正想詢問送貨員這紅字是怎麼一回事,卻發現對方不知在何時已消失的無影無蹤。要不是手上紙袋沈甸甸的重量提醒著她剛剛發生的事情,她大概會以為一切都僅僅是自己的錯覺。

女子想了想,將包裹放到餐桌上,決定先將事情擱置一旁,留待少年回來後再來處理。而在同時,距離懷特家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名為亞連‧懷特的少年就在此時突然打了個噴嚏。

 

奇怪,總有種要發生什麼事情的預感。

正在進行例行早晨慢跑的少年揉了揉鼻子,疑惑的看了看四周。發現一切如常後,還是選擇拋下突如其來的想法,繼續循著規劃好的路線跑著。

 

 

懷特家在別人看來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三口之家。父親、母親,還有一個正值青春期的兒子----亞連‧懷特。

 

在左鄰右舍,以及學校老師的眼中,這個年僅十五歲的少年是個懂事的孩子、絕佳的好榜樣。他有著如同其父親一般謙和有禮的談吐,以及繼承自母親從容優雅的舉止。

 

只是,誰都不知道,這個名為亞連的少年其實有個藏了十幾年的秘密----就是他擁有前世的記憶。

 

在他的前世,他的名字叫做亞連‧沃克,是一名驅魔師。

 

所謂的驅魔師,就是為了消滅惡魔而產生的一種職業。這邊說的惡魔,並不是一般意義上所指的惡魔,而是一種以人類為攻擊對象所製造出來的兵器。它們以人類靈魂作為中樞,平常會以人類的外型出現,所以和人類難以區別。

 

而驅魔師就是為了保護人類而發展出來的職業。具有力量的人被對付惡魔的武器——聖潔選中,成為驅魔師。與之相對的,則是具有制造與操控惡魔的能力,以千年伯爵為首的諾亞一族。

 

驅魔師與諾亞交鋒了千年的時光,戰爭從未停息。直到亞連所在時代,引發了後世稱之為「最終戰役」的最後一次大型交戰。

 

在「最終戰役」中,驅魔人耗盡了所有力量與諾亞們抗衡。他們一直到了最後才明白,心之聖潔並不是任何一個聖潔,而是持有聖潔的驅魔人們的心。聖潔的力量源於人心,只要心中依舊有堅定的信仰,聖潔就能發揮效力。

 

於是,驅魔人集中了聖潔的力量與千年伯爵的力量產生撞擊,兩種相剋的力量在碰上的當下產生巨大的爆炸,耀眼的光芒讓在場所有人陷入暫時失明的情況。當他們回過神來以後,卻發現眾人都癱倒在地上,而聖潔則失去了力量,變成一般的石頭,諾亞們除了千年伯爵消失之外也都恢復了作為人類的模樣。這場戰役就這樣結束了。

 

而亞連則因為聖潔的毀壞,在最後一戰之後死去。曾經,他的心臟被諾亞之一的帝奇‧米克運用能力摧毀,是左手上與生俱來的聖潔拯救了他。而如今,聖潔毀壞,支撐的力量不再存在。他就這樣迎向死亡。

 

亞連‧沃克從來都不害怕死亡。但是他的心中仍是有些遺憾。沒能與朋友們道別,沒能到養父馬納的墓前告訴他他完成了驅魔人的使命,沒能確定羅德他們這些變回普通人類的諾亞們是否能回歸正常生活…

 

不過一切都無所謂了,因為他相信他所在乎的人們都會好好的。

 

而現在他成為亞連‧懷特,有個溫暖的家以及和善的父母。他決定放下過往好好享受現在平凡的生活…

 

至少直到那天之前他都是這麼想的。

 

 

早晨清冷的月台上,抱著牛皮紙袋的白髮少年一個人孤伶伶地站著。儘管還是夏天,但位居高緯的英國已有了絲絲涼意,輕輕拂過的微風讓衣著單薄的少年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然而少年現在卻處在神遊天外的狀態,沒有一絲一毫的心情去注意自己的身體。

 

少年的名字,是亞連‧懷特。此刻,他的心底像是打翻了調味料似的五味雜陳。而一切的起因都是源自於半個月前一封突如其來的入學通知,一封讓他整個世界幾乎天翻地覆的包裹。

 

Atlantis異能開發學院。

 

他在心中細細咀嚼這幾個字。那天回家之後看到母親拿著那份包裹詢問他,他也是一頭霧水。先不提他從未報名也從未聽聞過該所學校,令他比較意外的是,信封上的地址與收件人的部分雖然是優雅的英文印刷體,但是那寫在封口,像是惡作劇的紅字卻是徹頭徹尾的中文。

 

他的確懂中文,由身為第二代華僑的母親自幼嚴格教導。他自認在中文上的聽說讀寫或許比不上以中文為母語的人們,但也差不遠。然而,這件事除了家裡人之外,並未對外張揚。

 

如果說看到信封時是疑惑與不解,那麼那厚厚一本「新生入學介紹與如何自保」則是徹底讓他傻了眼。

 

「不能抬頭看鐘,因為學校大鐘喜歡被看,所以它會想讓你看的更清楚……」、「上課要準時進教室,鐘響後教室會到彼岸水上散步……」、「要注意熱帶餐廳的人魚雕像,因為他是肉食性……」、「圖書館有分袍級,不具該袍級資格者誤闖白袍圖書館會被石頭追……」

 

相比起那些讓人完全沒有真實感的注意事項,亞連突然覺得Atlantis學院是異能學院的此一事實其實相當平易近人。

 

當初看到手冊裡的介紹,說明Atlantis學院是一個什麼樣的學校時,他足足錯愕了半天。之後轉念一想,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就連他自己本身也是一個違背常理的存在,於是乎就這麼接受了。

 

而現在之所以站在這邊,是因為他從看完通知後,心中一直有個強烈的直覺在叫囂著,讓他一定要去這所學校看看。他隱隱期待著,去了這個學校,說不定能為他解答困惑著他十幾年的問題。於是他隱瞞了學院的真實情況,說服自己的家人讓自己前往就讀。

 

「你就是亞連‧懷特?」

 

一道清冷的嗓音突然出現,打斷了亞連的思考。他從思緒中回過神,有些匆忙的回過身。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看見一名有著東方面孔、蓄著黑色長髮、看起來比他大個一、二歲的青年正雙手抱胸,以一種審視評估的視線上下打量著他。

 

亞連突然覺得眼眶泛熱,積蓄的水氣朦朧了眼前的景象,卻一點都不妨礙他分辨那耳熟的聲音、眼熟的身形、還有那千年不變的冷淡表情。他吞嚥了幾下想舒緩有些發澀的喉嚨,嘴巴略微張開,咽喉卻像是卡著什麼東西似的無法將那個名字說出口。

 

「神…」

 

他微微傾向前,有些不敢置信的想要上前抓住那人的手,確認他的存在是否只是一個幻影。他的眼神貪婪地掃視著對方許久未見的容顏,失而復得的喜悅心情溢於言表。

 

但下一秒,這份感動隨著快要滴落的淚水狠狠的收了回去。

 

「哼,不過就是一株發育不良的豆芽菜。」

 

「你說什麼!你這個面癱笨馬尾!」

 

 

那天,名為命運的指針開始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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