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眼前的黑髮青年面露危險目光的瞪視著白髮的少年。「有種你再說一次!」

 

「要我說幾次都可以。」白髮少年不甘示弱的用銀色眼眸瞪了回去,雖然因為身高差距讓他需要略微仰起頭才能直視貼近自己的黑髮青年,但這一點完全沒有減弱他的氣勢。「神田是個面癱笨馬尾笨馬尾,笨、馬、尾!」

 

唰!

 

刺骨的涼意從亞連的脖子旁傳來。黑髮青年的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純黑的武士刀,正架在對方的脖子上。青年收斂了剛剛因為聽見亞連取的綽號而出現的怒意,氣息卻變得更加危險冰冷。

 

「你剛剛…叫我什麼?」他的聲音少了挑釁,卻多了一分危險。彷彿只要對方的回答不合心意就會讓對方當場血濺三尺。

 

亞連吞了吞口水,意識到情況有點不對。在前世,他與對方關於稱謂的爭吵雖然時常以打架作為收場,但是沒有一次,對方給予他這麼危險的感覺。不對,是曾經有過的。就是他第一次到達教團的那一天,他被門衛拒絕之後對方出現,二話不說地拔劍殺來。那時,他也體會過類似的感覺,作為敵人的感覺。

 

「神田,怎麼了?」

 

「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倒映在青年充滿肅殺之氣的黑眸中的,是白髮少年驚訝、錯愕的神情。

 

 

『吶,神田。』前哨戰響起的前一晚,睡不著的少年翻過身,看著坐在隔壁床上,正在背對著自己,仔細地擦拭刀刃的青年。『假如一切結束的話,你想去哪裡?』

 

『不要問沒有意義的問題,豆芽菜。』青年冷哼了一聲,看著閃爍著凌厲光輝的刀刃,覺得還算滿意地收進了刀鞘。

 

『我呀,想要再走一遍與瑪納一同走過的路程。』沒有理會青年的冷淡,少年自顧自地說著,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嚮往的神情。『然後在旅程結束的那天,坐在他的墓前,告訴他這幾年來的一切。』

 

『…』青年沒有作聲,只是拿掉了豎起馬尾的髮圈,在手上無意識地擺弄著。

 

『真希望,這場戰爭就是終結。』少年習慣性微笑著,眼神和語氣中卻不由自主地帶著倦怠與悲傷。

 

『少囉唆了,快睡覺。』青年抿起嘴,順手把燈關上,室內陷入一片黑暗。

 

白髮少年彎起真心的笑容,埋頭進了被窩之中。儘管對方說得很模糊,但是他依然沒錯過對方那句幾不可聞的話語。

 

『想要終結的話,明天就給我好好加把勁。』

 

一定,要讓一切都結束。

 

 

亞連瞪大銀白色的眼眸,訝異地看著眼前充滿肅殺之氣的對方。

 

「我再問一次,你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神田略微轉動手中的武士刀,鋒利的刀刃在眼前少年的脖子上輕而易舉地留下痕跡。鮮紅的血珠一滴、二滴地從傷口冒出,滾落少年白晰的頸部,染紅棉製的衣領。

 

但是亞連一點也不在乎。他仔細望著眼前熟悉的容顏,在對方的眼底搜索了半天,卻沒能找到半點開玩笑的跡象,有的只是深深的戒備與懷疑。

 

一輛火車快速地掠過月台,急速行駛帶來的風壓掃過正僵持不下的兩人,吹動他們的衣擺。但是誰也沒有在意。

 

「你難道不認得我是誰?」亞連心中劃過不好的預感,有些試探性地問了問。

 

「我當然知道你是誰。」神田不耐煩地回答:「亞連‧懷特,今年的新生。回答我,來自原世界的你,為什麼叫得出我的名字?」

 

一邊說著,他一邊增加了手上的力道,冷冷地看著不知所措的亞連。

 

「我…」亞連臉色刷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脖子上的傷口刺痛著,但是遠遠比不上他心中的刺痛。重生的他也曾經想過,自己是否可以在這世界遇上其他人,但是他從未想過,如果有一天,他所認識的人卻不記得他,他過去視為戰友的伙伴們有朝一日把他當作陌生人,對他刀刃相向時,他該怎麼辦?

 

嗡嗡嗡…嗡嗡嗡…

 

突如其來的震動聲響起,暫時解救不知該怎麼回答的亞連。只見神田不悅地從身上的大衣口袋中掏出一隻黑色的手機,手指才剛按上了接聽鍵,一道亞連就算轉世了也不會認錯的嗓音從電話另一頭傳來。

 

「喂喂,阿優嗎?」

 

神田額角上出現青筋,他立刻對著電話大吼:「死兔子,跟你說了多少次不准直接叫我的名字。」

 

「阿優你也不用這麼大聲阿,要不是我有先見之明把手機拿遠一點,現在我的耳朵就聾掉了耶。不過話又說回來,阿優阿,脾氣這麼暴躁可不行喔,你身旁有小學弟吧!小心嚇到人家,把人家嚇跑不來就讀的話當心夏卡斯會去找你好好算一算你這樣嚇走一個人他要損失多少錢…」

 

眼看著對方似乎有要繼續長篇大論下去的傾向,神田的耐性飆到了臨界值。

 

「給我說重點。還有你要是敢再叫我的名字我回去砍了你。」他毫不客氣地打斷對方的話,逐漸緊握的手有要將手機捏碎的趨勢。

 

「好啦好啦,真是禁不起玩笑。」電話另一頭的人聲音依舊爽朗,絲毫不在意神田的語氣。「我打電話過來是要問你們怎麼錯過車了?這樣新生沒辦法註冊的。」

 

「這新生有問題。」神田不耐煩地說道,順便冷冷地瞥了一眼眼前的亞連。

 

「學校才不會管他有沒有問題,既然他已經出現在名單上了的話,除非他本人選擇放棄,不然你都有義務帶他來註冊。」

 

電話彼端的那人打從好幾年前就對神田的脾氣瞭若指掌,所以在聽到對方回話的當下,也僅僅只是挑了挑眉,決定晚點來研究一下這個新生,不過還是要先把眼前的事情處理好再說。

 

「你忘了三位董事以前說過的?管他是什麼種族什麼身份,只要有能力且願意遵守學校規則,Atlantis都願意讓他進來學習。」他提出了神田無法反對的理由。

 

「嘖!」神田不悅地撇過頭,在亞連還搞不清楚狀況時,順手抽回了原先架在對方脖子上的長刀。

 

「總之,還有另一組代導人與新生也錯過車,所以等等校門會重開一次。沒趕上是沒辦法註冊的,下一班車十分鐘後到,記得帶學弟撞火車阿。剩下的到學校再說。」電話彼端的那人再次叮囑,深怕神田一個脾氣上來又不理會新生。

 

「知道了。」神田沒好氣地掛掉電話,瞥了一眼出神地望著他的亞連,哼了一聲,坐到一旁的長椅上閉目養神。

 

除了電話剛接起來時的第一句話比較大聲,以及神田的回話之外,剩下的對談內容亞連都無法知曉。他楞楞地看著神田講完電話後一系列的動作,直到神田都坐下了,他還未完全從神田不認得他的衝擊中回復,更不清楚現在的狀況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但是他絕對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問問題,自己刻意往槍口上撞的。亞連心中暗想。

 

尤其…是在神田還對他滿懷戒備的時候。

 

『竟敢獨自前來,頗有膽量嘛…』

 

亞連不禁回想起了那個夜晚,黑色長髮的青年居高臨下,帶著倨傲的神情俯視著他。流暢而俐落的刀法令當時沒有心理準備的他措手不及,只能節節敗退。

 

他伸手輕輕地壓了一下脖子上的傷口,感覺到那溫熱的濕意。他用手一抹,皺起眉頭看著滿手的鮮血。那道傷口不深,血很快就凝結住了,但是沾染到衣服上的痕跡卻無法處理。亞連開始苦惱起今天回到家後要怎麼避開父母親的視線將這件上衣處理掉。

 

望了望車站的時鐘,他這才發現自己早已錯過通往學校的火車。亞連有些躊躇不安,但是看著似乎也是就讀那一所學校的神田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他決定靜觀其變。

 

短短十分鐘,在亞連的感覺中就像是好幾個小時一般的漫長。他細細觀察著這一世神田的模樣,他的長相與前一世沒有太大的差距,這點與亞連是相同的。除了原先臉上的疤痕以及聖潔所在的左手外,亞連的樣貌與上輩子一模一樣。亞連想到神田剛剛用刀的情形,以及講電話的語氣,這一世的神田與他上輩子所認識的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為此,他不知道該感到開心還是難過。他可以百分之百確定這個神田就是他所認識的神田,但是他卻沒有了記憶。

 

這才是正常的轉世吧!亞連忍不住自嘲了一番。也許,像自己這樣帶有前世記憶的人,才是怪物。

 

「車來了。」神田張開了眼睛,從長椅上站了起來。「跟上。」

 

他看準了時機跳下月台,亞連則緊跟在他身後。眼前翻滾飛舞的黑色衣擺讓他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前世的情景,曾經他也是穿著一身黑色的團服,曾經他也有過像這樣與其他人一同前行,曾經…

 

曾經之所以被稱為曾經,就是因為那是回不去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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