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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漾?」前往肯爾塔銷假的路上,亞連有些意外地看著從水池花園走出來的褚冥漾,但是對方似乎沒有注意到他。

 

  他聽說,昨天晚上有鬼族高手入侵校園,重傷學生,而褚冥漾當時也在現場。

 

  亞連從學院祭回家後,直到今天早上才到學校上課。後來發現褚冥漾幾人都沒來時,他向周遭的同學詢問,旁敲側擊之下才知曉消息。

 

  亞連不禁有些擔心對方。在前世的戰場上,傷亡是在所難免的。那種明明在一旁卻無法反抗的無力感,以及身為倖存者的罪惡感,都曾經在午夜夢迴時分找上他。他很明白,褚冥漾太過善良,今天身旁的朋友出事自己卻沒有大礙,他一定會感到內疚。

 

  所以他不能放他一個人。

 

  但是,褚冥漾的表情卻讓他感到疑惑之餘,又有一絲潛在的不好預感。

 

  在看到對方拿出移動符的當下,亞連心中頓時響起警告聲。

 

  「等等。」想也不想,亞連衝了過去,一把抓住了發動移動陣的褚冥漾,無視對方錯愕的表情。

 

  傳送陣亮起了光芒,一陣風吹過之後,原先的草地上不見兩人蹤影。

 

 

 

  風傳遞了竊竊私語,大氣精靈們騷動著。

 

  擺設簡單的辦公室中,黑髮男人與橘髮青年正在各忙各的。忽然,像是聽見什麼似的,橘髮青年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抬起了頭。

 

  「怎麼了?」帝奇看向原本在整理資料,卻突然停下動作的拉比。只見對方出神地望著窗外,綠色的眼眸沒有以往的笑意。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有些不安。」拉比習慣性地咬住下唇思考著,嘗試想要找尋自己心煩意亂的原因。

 

  「因為昨晚的事嗎?」儘管不是黑袍,但是身為妖精貴族的帝奇自然有自己的情報來源。

 

  搖了搖頭,拉比站起了身,走到窗邊。彼岸水上,教室正在散步著,天空晴朗,一如以往的每一個日子。

 

  「帝奇…」他輕輕撫上帶著眼罩的右眼。「我的眼睛,有點痛。」

 

  然而,空氣卻壓抑的像是要凝滯了一般,讓人喘不過氣。

 

  「我跟你說過吧?在很久以前,我這輩子還沒開始記事時,我的右眼就看不見了。」拉比若有所思:「但是,在我有記憶以來,它曾有兩次疼得特別厲害。」

 

  天空的雲被吹散了,再也變不回原本的形狀。時光滴答滴答地向前走,催促著人們不可以回頭。

 

  「第一次,是我四歲那一年,家族被鬼族襲擊的時候。」彷彿再次感覺到那時撕心裂肺的疼痛,拉比忍不住用力按緊右眼。「第二次,就是我母親過世的時候。」

 

  那之後沒過幾年,他就離開了那個龐大的家族,來到了Atlantis學院,認識了神田,認識了帝奇,也認識了其他許多人。

 

  『拉比‧穆?』第一次學院祭,拿著紙條毫無頭緒地在尋找運動會抽籤抽到的搭檔時,記憶中那個總是綁著黑色馬尾的少年就這樣從眼前的樹上跳了下來。『算了,誰都一樣,不要拖後腿就行了。』

 

明明年紀輕輕卻喜歡皺著眉頭,明明在乎他人卻總是不說出口,總是板著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最後情緒不好時總是發洩到自己這個搭檔身上。說實話,神田優從來都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

 

  不過也是他,才把他從自我封閉中拉出。也是他,所以他後來才能認識帝奇。

 

  「不要擔心。」溫熱的大掌疊上他有些泛涼的手。「我會陪著你。」

 

  帝奇不會說什麼絕對不會有事的謊言,因為從前世帶來的直覺已經告訴他,戰爭遲早會發生,只是早晚的問題而已。

 

  感覺到身後男人的氣息,拉比放鬆著自己倚靠在對方懷中。「你說,那個學弟真的是妖師嗎?」

 

  「如果你是要問我的專業的話,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帝奇彎起冷冷的笑意,不知在嘲諷著什麼。「所有的種族都有屬於自己的力流,那個孩子身上的氣息儘管有著遮蔽,但仍是瞞不過在這一塊有深入了解的人。」

 

  「但是,在我眼中,他不過就是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新生罷了。」

 

  無論哪一個時代,人類總是會因為恐懼而排擠異類。一如當年的諾亞們在成為諾亞前,天生的與眾不同也令他們在人世間嚐過人情冷暖。

 

  拉比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在出口之前,某人暴力推開門板的舉動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

 

  「有看到豆芽菜嗎?」冷著臉的神田出現在兩人面前,臉上的神情幾乎可以將水凍成冰。有些凌亂的黑袍顯示他剛從任務中脫身,還尚未有時間好好打理自己。

 

  「沒有,怎麼了?」帝奇搖了搖頭回答神田,同時以目光詢問著拉比。只見拉比也搖了搖頭,兩人一起望向神田。

 

  「他今天早上剛回到學校,但是上午課結束後就消失了,到現在都還沒有到肯爾塔報到。」剛剛從夏卡斯那邊聽聞消息,知曉亞連一向守規矩的態度的神田莫名地有了不妙的感覺,特別是在前一晚還出過事的情況下。

 

  「冷靜點,神田。」帝奇同樣皺起眉頭,看向立刻召回在學院裡各處使役的拉比。「等等消息。」

 

  「我想,我得到一個不算太好的消息。」拉比面色凝重地望向注視著他的兩人,深吸了一口氣,說到:

 

  「褚冥漾也不見了。」

 

 

 

  「這是哪裡?」亞連環視周遭陌生的環境,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空氣中還殘留著潮濕的氣味,凝滯的空氣因為兩人的出現,捲起了微微的渦流,很快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亞連,我…」一臉欲言又止的褚冥漾才剛剛開了口,卻被第三個聲音打斷。

 

  「褚冥漾,我就知道你會來。」有著暗藍色長髮,暗金色雙眸的男子從一棟建築物中走出。「但是我沒料到你還多帶了一名客人。」

 

  他足履輕巧,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地走過了碎石地面,來到兩人面前。

 

  亞連驚愕地發現,在對方出聲之前,自己竟然完全沒有發現對方的存在。幾乎是從對方出現在眼前開始,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要他遠離這個人。

 

  這個男人很危險!

 

  男人暗金色的眼眸如蛇一般凝視著亞連,無形中釋放的龐大壓力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亞連的後心不由得冒出了冷汗。頂著沈重的壓力,他小心翼翼地挪動身子,將褚冥漾擋在身後。

 

  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的他並沒有注意到,在看到他的舉動之後,褚冥漾一瞬間黯淡下來的眼神。

 

  「危險、你快走。」亞連小聲地催促身後的人,一邊凝神戒備眼前的男子。

 

  「喔,你難道不知道,他是來找我的嗎?」聽見亞連的低語,男子饒負興致地笑道。「是了、是了,他原本應該是打算一個人來的,而你不過是個意外。」

 

  亞連忍不住抿了抿嘴。他完全無法理解,一向溫和,不喜歡惹麻煩的褚冥漾,究竟是怎麼招惹上對方的。難不成,今天如果他沒有發現褚冥漾的行動,他就打算一個人面對這個危險的傢伙?

 

  「看來我沒猜錯。」留意到他的表情,男子笑了笑,帶著一絲邪魅的弧度說道:「畢竟,褚冥漾怎麼可能會讓朋友眼睜睜地死在眼前呢?要知道,前兩個擋在他前面的人,可都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

 

  亞連感覺到身後的褚冥漾顫了一顫,呼吸頓時變得急促了一些。

 

  「那又怎麼樣?」亞連站挺了身子,希望能夠傳遞他的想法,給予褚冥漾力量。如果情況允許,他更想要握住對方微微顫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跟他強調:

 

  『不是你的錯。』曾經的他,跪在灰飛湮滅的同伴面前,憎恨著自己的無能為力。而那時候,唯有這句話能讓他感到一絲絲救贖的曙光。

 

  不知道在多少次的任務中,教團的成員在亞連前面一個接著一個殞落。而他只能用力握緊拳頭,任憑指甲刺入掌中,殷紅的血液流下,才能勉勉強強抑制住身體的顫抖,繼續踏著死亡鋪成的道路前行。

 

  神賜予了他聖潔,他祈求能夠使用這股力量去拯救惡魔與人類,卻偏偏怎樣都無法拯救眼前逝去的生命。

 

  「這不是他的錯。」亞連堅定地說到:「今天我擋在他前面,是出於想要保護朋友的意願。無論最後結果如何,這都是我自身的決定,與他無關。」

 

  「所以,不要把罪惡感強加於他。」

 

  所以,不要讓他的心靈蒙上黑暗。

 

  「以一名來自原世界的新生來說,你真的挺有勇氣的。」男子審視了亞連一會,儘管只有幾秒鐘,卻猶如幾小時一般的漫長。「算了,我並不是很介意你也一起聽,反正你對我造成不了什麼麻煩。」

 

  「聽什麼?」亞連皺起眉頭。

 

  他知道,現在的他贏不過眼前的人。所以最好的方法便是拖延時間,祈禱著有人趕快感覺到不對勁,發現他所留下的訊息追上來。

 

  「過往會被時光掩埋,但是塵土永遠無法覆蓋真實。」男子意味不明地說到:「只要是想追求真相的人,都會尋找方便的捷徑。」他深深地朝亞連看了一眼,仿若知曉他的盤算似的,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勸你還是不要期待著援兵到來,這樣的話,我跟褚冥漾間的談判就算是破裂了喔。」他以一種極為悠哉的態度說道:「別讓他傷心阿,畢竟,他可是有求於我呢!」

 

  亞連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原先一直乖乖待在他身後的褚冥漾在聽見對方的話語後,走了出來。

 

  「安地爾,安因是不是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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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左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