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海洋流淌於天空

  「亞連，幫我一下。」

  房子之中，蠟燭點燃了暖黃色的火焰，對比窗外的寒風肅肅，顯得格外溫馨暖人。

  其實依照英國當地的習慣，真正的聖誕晚餐一般是在二十五號享用，但是亞連家裡總是會提前一天慶祝，因為二十四號對於他們而言是個特別的日子。

  而今年，他們特意叮囑亞連可以從學校邀幾位朋友與他們一起過節，順便也讓他們見見他的朋友。

  亞連幫忙自家父親將另外一組燭台端到了餐桌之上，沿途還不忘瞄了一眼掛在牆上的時鐘。

  「還有三十分鐘呢！」薇薇安從廚房中走出_­­，看見自家孩子引頸期盼的模樣，不禁失笑。多少年來，這還是亞連這麼像一個孩子的時候。

  亞連不禁耳根泛紅，這是他重生到這個世界以來，第一次邀請自己的朋友到家裡來。要不是父母的要求，他說不定還會繼續維持現狀。

  「薇薇安，黛安娜說她要幾點過來？」文森----亞連的父親----完成餐桌的擺設之後，走到自家妻子身邊，蜻蜓點水地在臉頰上給了一個吻。「辛苦了。」

  「她說要提前過來，借我們家的廚房幫她的菜色作最後的手續，但是沒有說幾點會到。」薇薇安也大方地在文森的臉頰上回吻。「真是的，早就說過不用那麼客氣了…」她抱怨著，眼底卻帶著笑意。

  「我看你呀，根本是在期待黛安娜的餐點吧。」了解自己妻子心中所想的文森有些感到好笑地說道。

  叮咚！清脆的門鈴聲響起，打斷三人的談笑。

  「我去開門。」亞連跑向玄關，打開了門。「歡迎，黛安娜阿姨…你怎麼現在就到了，埃西亞？」

  亞連詫異地看著提前出現的人，只見對方露出有些尷尬的笑容：「不好意思阿，亞連。因為東西都準備好了，又不知道要先去哪裡打發時間，所以就提前過來了，希望不會給你造成麻煩。」

  「沒關係的。」反射性的回了一句，亞連才發現自己在震驚之餘竟然把客人一直晾在門口。「快進來吧！」

  「就等你這句話呢，小亞連。」方才站在一旁一直沒有開口的女性笑了笑，落落大方地走進了玄關，亞連動作熟練地接過她脫下的大衣，掛在一旁的衣架上。

  「小亞連還是一如既往地紳士呢！」穿著米白色針織毛衣的女性甩動著她一頭棕色的波浪長髮，埃西亞注意到對方的髮尾挑染著黑與紅兩色，在燈光的照耀下彷彿還有著反光。「你的紳士風度有沒有幫你在學校吸引到女朋友阿？」她大大的藍眼睛俏皮地眨一眨，調侃地望向亞連。

  「沒有，您想多了。」亞連無奈地笑笑，禮貌地回答到。

  「哎，說過別用敬語！這樣我會覺得自己很老的。」黛安娜動作誇張地嘆了口氣，眼底滑過狡黠的笑意，在亞連不以為意地繼續微笑時，她突然冒出一句：「那有沒有交男朋友？別急著說，解釋就是掩飾，我等等問你同學就知道了。」說完，她還特別向著埃西亞的方向略略揚起下巴。

  「黛安娜阿姨！」亞連這下子鬱悶了。對於黛安娜自以為是的認定，他想要抗爭、反駁，但是根據以往的經驗這只不過是白費力氣。

  「別欺負亞連了，黛安娜。」薇薇安笑著從廚房走出。「你知道他玩不過你的。」

  「好久不見了，薇薇安。」黛安娜看見自己的好友出現，大步迎上前給了對方一個擁抱。

  「您好，懷特女士。」埃西亞注意到亞連母親出現，連忙問好。「我是亞連的同學，埃西亞。謝謝您今日的邀請。」他在來之前刻意將頭髮變成與眼睛一樣的褐色，避免藍色頭髮過於引人注目。

  「你好，埃西亞。」薇薇安鬆開與黛安娜的擁抱，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看著埃西亞。「別太拘束，就當自己家吧！」

  「好的。」埃西亞原先有些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他以前從沒有到朋友家做過如此正式的拜訪，心中一開始自然有些忐忑，這也導致他比預定的時間還提早出現。「這是一點心意，請收下。」他努力擠出笑容，遞過手上的提袋，裡頭是一個精緻的蛋糕盒。

  「謝謝你。」薇薇安看見他眼中的緊張，所以沒有多加推辭造成尷尬，而是微笑地接過。「亞連，你陪你的朋友在客廳坐坐吧！不然上樓也可以，開飯前我會叫你們的。」然後她便轉身與黛安娜一同有說有笑地進了廚房，貼心地留下空間給亞連與埃西亞。

  亞連拍了拍埃西亞的肩。他知道，埃西亞平常為人直爽，但是在不認識的長輩前面總是容易有些緊張。「你要在這邊還是到我房間？」

  「到你房間好了。」上樓前，埃西亞回頭望了望廚房的方向，有些羨慕地說道：「你的母親真好。」

  亞連沒有說話。他並不清楚埃西亞的家庭狀況，但是從對方偶爾透露出的隻字片語中，他知道對方其實對於自己的原生家庭有些失望。

  兩人之間的沈默沒有持續太久，埃西亞很快便露出了一如往常的笑容。「走吧！我挺好奇你的房間長什麼樣子的。」

  …

  「請進。」

  聽見門鈴聲又再次響起，亞連與埃西亞從樓上走了下來。在見到門口那一黑一紅的身影時，兩人不禁都楞在當場。

  「呦，亞連、埃西亞。」有著橘紅色頭髮的青年注意到他們，笑著揮了揮手，標誌性的綠色吸汗帶與黑色眼罩依舊沒有拿下。

  今天的拉比穿了一襲暗紅色的軍裝外套，裡面是深咖啡色的高領上衣與卡其色長褲。在他身邊，神田正將黑色的風衣脫下掛在手臂上。他身穿黑色長褲、藍色的條紋襯衫，袖子挽到了手肘處，疏冷但有禮地朝他們點頭致意。

  「帝奇呢？」亞連很快地明白這意料之外的情況絕對與現在缺席的那人有關。於是在他從父親手中接過招待客人的工作之後，他立刻詢問拉比。

  「那傢伙不會來。」出乎意料的，回答他的並不是拉比，而是神田。他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他說臨時有任務。」神田剛剛結束了一個任務，還沒好好休息就趕過來這邊。在疲憊侵襲之下，他有些感到煩躁。

  「那你怎麼來了？黑袍不是應該很忙嗎？」亞連感受到神田不佳的語氣，卻不明白原因，於是態度也不由自主地強硬了起來。

  「不是你邀我來的？」神田對於亞連突如其來的脾氣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雖然不解，但是他一向不是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人。「原來豆芽菜都是這樣招待客人的？」他挑起眉，挑釁地看著亞連。

  「你…」亞連原想如平常一樣反駁，但是顧慮到在餐廳及廚房內的三名長輩，只好忍了下來。「我才沒邀你。」

  「喔，帝奇那傢伙可是說你很有誠意地邀請我們，所以我才來的。」大概知道自己兩人是被帝奇給耍了，神田心中暗暗給帝奇記上一筆，嘴上仍然不饒人。對他而言，跟亞連鬥嘴算是一種新的抒壓方式。「怎麼，不歡迎？」

  「我…」亞連還想說什麼，卻被突然震動的手機打斷。他點開了閃動的訊息提示，看見帝奇發給他的簡訊。

  『呦，少年，收到我的禮物了嗎？因為你只邀了三人，所以我可是忍痛放棄與小兔子相處的時間把受邀機會讓給神田的。不用謝我了，好好培養感情吧！』

  一旁的埃西亞也看見了簡訊內容，他偷偷地後退了一步。看著亞連越發燦爛的笑容以及背後的黑氣，又聽見他口中喃喃唸著「是不是該再讓他輸到脫衣服…」等不知名的話語，埃西亞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下定決心不可以輕易得罪對方。

  「亞連，帶你的朋友進來吧！可以用餐了。」薇薇安站在餐廳門口，欣慰地看著客廳中的幾個年輕人。

  看來，亞連在這個學校過得挺不錯的，她心想。

  「知道了。」聽見母親的聲音，亞連立刻變回平常的狀態。他掛起微笑，依序看了看身邊的三個人。「不管原因為何，現在你們是我們家的客人，今晚就請不要拘束，享受我們的招待。」

  「笑容太假了，豆芽菜。」神田哼了一聲，用力閉起眼睛又張開，收斂起疲憊所帶來的煩躁感和適才與亞連針鋒相對的銳利。「你爸媽看到會哭的。」

  「謝謝你的提醒，神、田、學、長。」亞連不動聲色，嘴角彎起更深的弧度，只是語氣中還是流露出了那麼一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不會，指導學弟是我的分內工作。」神田有些惡劣地笑了，看見對方為了保持完美表象只好強壓怒氣的表現，他只覺得心情相當愉悅。「該走了，讓長輩久等可不是有禮貌的行為。」

  亞連忍下回話的衝動，轉身帶著他們往餐廳走去。神田嘴角則噙著笑容地跟在他的後方，挑著眉欣賞對方想要發作又無可奈何的狀態。

  從剛剛開始就完全被兩人遺忘的拉比和埃西亞對看了一眼，決定忽視他們自顧自陷入兩人世界的作法，繼續保持沈默地跟在後面觀察著。

  而沈浸在與神田鬥嘴的亞連沒有發覺，帝奇又發了第二封簡訊。

  『神田似乎想起部分記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