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海洋流淌於天空

  『你是…』亞連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手上抱著的書因為過於震驚而不小心散落了一地。『帝奇？』

  『損毀圖書館的書可是會被智慧之樹懲罰的。』戴著高禮帽的男人彎下了腰，拾起掉落地上的書本，交給了亞連。『看來我沒猜錯，你果然也記得。』

  『你…』花了幾秒反應過來對方話語中的另一層意思，亞連當機立斷，胡亂地把書塞進背包中，顧不得原先要去圖書館還書的打算，一把抓住對方的衣袖。『我們找地方談談。』

  …

  然後，距離那天，又過了一段時間。

  「異界的刀，穿破空間，將不應至此的返回該存之地。」

  武術台上，綁起頭髮的萊恩拿著巨大的黑刀，黑色的光線在刀尖聚集，直直貫穿武術台底的深淵。光線像是有空間一樣地被拉開，一顆眼睛出現在其中，向下注視著，然後閉起，黑色的光就這樣消散了。呻吟聲停止，原來下方蠢動的黑色人形在萊恩這一記攻擊之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算一算日子，亞連進入Atlantis也已經過了一個月，儘管每天都有不同的挑戰，但是學校生活逐漸穩定了起來。

  今天上午，亞連在下課之後去了餐廳一趟，碰巧遇上了褚冥漾以及準備參加賽前討論的西瑞。在褚冥漾希冀的目光，以及兩隊的黑袍選手沒有表示反對意見之下，亞連也跟隨他們來到第七武術台，觀摩西瑞與萊恩的對戰。

  「你們完全合格了。」Atlantis代表隊中的另一名黑袍露出在亞連看來有些詭異的微笑，阻止了還有些躍躍欲試的兩人。

  Atlantis學院一共派出兩支隊伍，分別由兩名黑袍領軍，一個是剛剛說話的黑袍，密西亞‧D‧蘭德爾，另一名則是冰炎殿下。拉比跟亞連提到過，學校原本有詢問神田的意願，可是神田拒絕了。根據拉比的說法，神田一向對於這類比賽興趣缺缺，於是在不久前跑去接了好幾個任務，這一陣子都不在學校。

  也因此，帝奇才有機會來找他。

  …

  他們來到了一個校園中的涼亭。相比起緊繃的亞連，帝奇從容自在地摘下帽子，脫下了西裝外套，隨意地捲起襯衫袖子，倚靠在長椅的椅背上。

  『呼，要避開他們倆來找你還真是不容易。』帝奇長吁了一口氣，似笑非笑地望向依舊站立著的亞連。『放心，現在的我不是敵人。』

  『你記得？』亞連謹慎地審視了對方，慢慢踱步到椅子邊坐下。

  『如果你是指前世，有關驅魔人與諾亞的記憶，我的答案是yes。』帝奇毫不在意地說出口，大方地承認自己也擁有前世記憶的事實。

  『那神田跟拉比他們…』亞連話出了口，才發現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

  『很可惜，我的答案跟你一樣。』帝奇無奈地攤了個手。『也許神只選擇了一個諾亞與一個驅魔師來記住那場戰爭吧！』

  『什麼意思？』敏銳地發現帝奇話中可能的含意，亞連追問道：『有其他諾亞也在這世界？』

  『喂喂！你們驅魔師就有你、小兔子、神田與利娜莉了，還不准我們有其他諾亞重生嗎？』帝奇刻意用著半開玩笑的語氣質問，不過還是乖乖回答亞連的疑問：『薛里爾和羅得在原世界，兩人也都沒有記憶。』

  『你怎麼知道？』

  『之前出任務時剛好遇上，後來也找機會確認過了。』帝奇聳了聳肩。『話說薛里爾就算轉世後還是一副傻爸爸樣阿！雖然這次他終於如願了。』

  亞連沒有說話，他的心中翻起了陣陣漣漪。

  『少年呀！你很在意嗎？』帝奇微微往前傾身，雙手十指交叉托住下巴，認真地注視亞連。『有沒有記憶很重要嗎？』

  亞連猶豫了。神田他們有沒有記憶，真的很重要嗎？原先的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只是一直想著，要能與他們並肩同行。但是，那是因為前世的自己是跟他們站在一起的，然而這一世他們並不記得他，似乎也沒有必要了。

  想要努力趕上他們的自己，彷彿是一相情願。就算跟上了，他們也不見得會視自己為同伴。這個世界與曾經的世界不同，這裡有能力的人很多，每個人都有自己習慣的搭檔或朋友圈。對於神田他們來說，自己只是個外來者吧？

  『我…』他張口想要說些東西，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而低下了頭。一陣沈默瀰漫在兩人之間，誰也沒有說話。

  最後是帝奇先打破了這個僵局。『諾亞總是不停的在轉世。』

  亞連抬起頭，不明白帝奇為何提起這件事。

  『每次轉世，都是不同人，也不一定有著以前的記憶。』帝奇的眼光飄向了涼亭外的天空，若有所思。『但是儘管有爭吵，儘管有不合，我們仍是視彼此為家人。』

  『那你為什麼沒有去找羅得他們？』亞連忍不住問到：『如果是家人，不是很重要嗎？』

  『就是因為是家人，才不應該讓前世的記憶束縛自己所珍惜的人。』帝奇淡淡地說到，平淡得一點都不像亞連所認識的那個帝奇‧米克。『他們兩個這輩子是徹徹底底的普通人，既然完全擺脫諾亞了，就讓他們有個普通人的一生也不錯。』

  『不論是其他人，甚至是你我，都不再是上輩子的我們。』帝奇看向亞連，嚴肅的說到。『就算個性相似，名字相同，你都必須去重新認識他們、認識自己。』

  『所以，少年，不要讓前世記憶成為你的魔障。』

  …

  「亞連！」

  回過神來，亞連看見褚冥漾站在一旁，推了他一下，示意他看向蘭德爾所在的位置。

  「你是亞連‧懷特？」面對亞連的走神，蘭德爾不以為忤，只是饒負興致地審視著對方。「很難得見到有人可以同時獲得冰炎與神田的注意呢！」

  亞連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站在一邊、沒有任何表示的冰炎，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我聽聞你在鬼王塚的表現了。」蘭德爾似乎也沒有要等他回答的意思，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有興趣參加大競技賽嗎？」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震驚。冰炎皺起了眉頭，場邊原先紀錄著對戰表現的白袍----林，則是流露出有些不贊同的神情。

  「感謝抬舉，不過我想我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亞連很快地回答。他知道隊伍名單早就確定了，現在再更動會帶來一些麻煩。而且，儘管黑袍在某些方面有特權，但眼前的人大約也只是說好玩而已。於是他不以為意，毫不猶豫地回絕了對方的提議。「而且報名已經截止了，不是嗎？」

  「也是。」蘭德爾笑了笑，也不甚在意對方的婉拒。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打聲招呼後，帶著身邊的管家離開了。冰炎跟褚冥漾交代幾句後，也展開了傳送陣。

  亞連看著兩名黑袍接連離去，打算過去與褚冥漾說幾句話而後也離開時，他的直覺發出警告，讓他一個側身，迅速地轉了一百八十度，右手探入衣袋握緊了符咒。

  在他的正後方，偷襲不成的西瑞像是感到可惜似地呿了一聲，隨即勾起意味深長的笑容。

  「白髮的，聽說你很強？」他戰意濃厚地舔了舔他變成獸爪的手，挑釁地看著亞連。「來打一場。」

  …

  『不說這些了。』帝奇伸了個懶腰，站起了身。『今天原本只是想來確定我的猜測是否正確罷了，既然證明你也有前世記憶，那我差不多該走了。』

  『你怎麼知道我可能有前世記憶？』亞連突然想到一個打從一開始就不對勁的地方。『我之前並沒有遇到過你。』

  『喔，這個呀！』帝奇整理著服裝，重新穿上了外套。『小兔子跟我說的。』

  『拉比？』猜到對方口中的小兔子可能是指誰，亞連皺起眉頭。

  『對。他跟我說神田代導的新生很有趣，感覺像是與他們認識許久似的，相當了解他們。』帝奇攤了攤手，說道：『後來聽到你的名字以及你使用的武器型態，我就想說可能是你。』

  『你們很熟？』亞連有些疑惑。

  『這一世的話，關係挺好的。』帝奇不知道想到什麼，笑得格外燦爛。『話說回來，這還真得慶幸他們沒有上輩子的記憶阿。』誇張地呼了口氣，說實話，他可一點都不想被神田依舊名為六幻的武器追殺，那危險性與殺傷力可是比前世高上了好幾倍。

  亞連笑了。從前世到現在，他其實一直並不討厭帝奇這個人，只是身份的關係使得他們必須站在對立的陣營。儘管不想大動干戈，但是對方傷害自己的伙伴時，亞連絕對不可能原諒。

  這一世，能擺脫那些身份真是太好了。

  『帝奇，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恩？』帝奇戴上了高禮帽，回過頭來看向亞連。『你先說說看。』

  『幫我提升我的實力。』亞連也站起了身，看向站在涼亭出口的帝奇。『你對這個世界了解比我深，這一段時間以來，有些東西沒有人指導，我還是沒辦法一個人學會。』

  『不論如何，我還是想要盡快跟上他們的步伐。』不管他們是否會接受自己，亞連也無法忍受被護在身後的感受。再怎麼說，被人保護都不是他的性格。

  『我不會手下留情的喔。』帝奇彎起了微笑，興致昂然的詢問：『你確定？』

  『我確定。』

  『那好，我會再跟你聯絡。』帝奇把玩著不知何時拿過去的亞連的手機，輸進了自己的號碼。

  『再見啦！少年。』

  …

  亞連最後因為一通突然的電話而沒有跟西瑞打。他看著褚冥漾哄著西瑞離開，自己則展開了傳送陣，來到電話彼端的那人指定的另一個武術場。

  「來打一場吧！少年。」

  脫下外套與帽子的男人站在場中央，勾起意味深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