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海洋流淌於天空

  『千年伯爵死了！』

  神田用力地一把抓住身旁呆住的科學班成員。『你剛剛說什麼？』

  『千年伯爵…被消滅了。亞連他…他成功了。』一手拿持著對講機，仍舊是一臉不敢置信的科學班成員有些木楞楞地說到，完全沒有留意被抓得發疼的肩膀。

  『神田。』拉比走到了他的身旁。『完全聯絡不上亞連和利娜莉他們。』

  最終戰役，諾亞的力量又再次變強，超乎眾人原先的預料。為了斬殺諾亞，神田與拉比除了滿身的傷，還付出了一直與他們相伴為伍的聖潔。聖潔與Dark Matter在相撞之下，歸於虛無。因此神田與拉比也提前退出了戰場。

  『神田，你想做什麼！你不可以亂動！』負責醫療工作的人員緊張地阻止想要離開的神田。『你的傷勢…』

  『閉嘴！』神田惡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使得對方立刻噤聲不語。拉比嘆了一口氣，走上前去攙扶著他。

  『別拒絕，你以為你一個人可以走到那邊？』他挑了挑眉，看向面露不悅表情的神田。

  神田抿了抿嘴，默許了對方的行為。兩人走在狼籍的戰場上，逐漸往決戰中心靠近。突然，神田開口了。

  『喂，死兔子。』

  拉比疑惑地望向了神田。

  『假如這一切真的結束了的話，你想去哪裡？』

   “吶，神田，假如一切結束的話，你想去哪裡？”

  …

  「神田，停手！」

  出言阻止戰鬥繼續的是場外的安因。他站了起來，翅膀一張朝競技場另一端的神田飛去。但是有一個人動作比他更快。

  「你身上有傷？」亞連擰起眉頭，走到了神田的身邊，二話不說地拉開對方摀在腹部的手，那撲鼻而來的血腥味讓他眉頭皺得更深。「怎麼一回事？」

  「沒事。」神田揮開亞連拉住自己的手。「這場比試算我輸了。」說完，他撐起身體，作勢要離開。

  「這種結果我不接受。」亞連用力地再次拽住神田的手腕，阻止對方的動作。「還有，現在立刻給我去醫療班。」

  「小傷而已，不礙事。」神田神情有些複雜地看著亞連抓著自己的手，沒有再次掙脫。

  「會影響你的行動的傷還算是小傷？你當你自己還跟以前一樣嗎？」看著表面雲淡風清的神田，亞連久違地再次體會到從上輩子以來，在面對神田時常有抓狂的感覺。「神田，別忘記你現在可沒有…」

  「亞連‧懷特！」神田打斷了亞連的話，用眼神制止了對方差點脫口而出的話語。

  「還是去醫療班一趟吧，神田。」一旁的安因狀似沒有聽見亞連未盡的話語地說到：「提爾也說過你那個傷最好是要留院觀察的。」

  「是他技術太差。」神田額上的青筋跳了一跳，似乎想起什麼不愉快的回憶。「我回房間休息就好。」

  安因無奈地嘆了口氣，後退一步，攤開了雙手表示退讓。

  「還有你，豆芽菜…」神田看向亞連抿了抿嘴說道。「你究竟要抓到什麼時候？」

  「阿，不好意思。」亞連反射性地收回手，後知後覺的反駁：「說過多少次了，我不是豆芽菜！」

  「哼。」神田沒有發表任何意見，自顧自地站起身。

  「神田、亞連，你們…」同樣來到場上的拉比在兩人之間來回張望著，平時多話的他卻怎樣都不知道如何開口。

  「我該走了。」亞連看著神田的背影，一如從進入學校以來他一直在做的，說道。「今天這場比試不算數，改天再比一場。」

  什麼時候，他可以不用再追逐對方的背影？

  「你以為，如果我的狀況良好的話。就憑現在的你贏得了我嗎？」神田停下了腳步，沒有回頭。

  經歷過昨天的不歡而散後，神田不是沒有嘗試冷靜思考過解決方案。但是他挫折地發現，不論是前世或是這一世，他都不知道該如何與對方好好相處。似乎，每一次的互動，都是要由亞連放低身子，他們才能好好相處。

  不過，如果做不到，那就算了，他有屬於自己的方式。只要對方能夠提升實力，不再像那時一樣倒在血泊之中，就算言語及行為上會激怒對方，又何妨呢？

  「我會追上你。」亞連銀白色的眸子裡閃耀著固執與倔強。「總會有那麼一天，所以你給我等著。」

  曾經他以為，他們的距離被拉近了。而今天的他又再一次認識到自己的天真。

  「我可不會在原地等著你。」神田轉過身，看著不服輸的亞連，帶有雙關意味地說到：「一直停留在過去的人是不可能向前邁進的。」

  萬一，對方始終被過去的記憶所束縛，不能以全新的目光來認識這新世界，神田可是會非常失望。

  「我知道。」亞連靜靜地笑開了，一如既往，他那自信萬分的神情。「你放心好了。」

  他明白，對方最初回想起記憶後，之所以保持沈默，是因為記憶還有所殘缺。之後他也明白，對方儘管完全回復記憶，卻仍是隻字未提，不排除有想看他好戲的意味外，主要的原因也是因為對方將前世僅僅當作是一段記憶罷了。

  這是現在的他所比不上的。亞連無奈地笑著。

  「那麼，開學見了。」

  …

  『我嗎？』拉比輕輕勾了下嘴角，沒有像以往輕浮地調笑。『或許哪裡也不去吧。這幾年真夠累了。』

  『神田你呢？』拉比回問。『你想去哪裡呢？』

  神田陷入沈默。拉比也不以為意，只是撐著彼此繼續前行。

  “不要問這麼沒有意義的問題，豆芽菜。”

  記得，那傢伙詢問自己的時候，自己是這樣回答的吧？

  沈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神田忽然聽見身旁的人倒抽了一口氣。

  『亞連！』

  白髮的少年靜靜地倚靠在殘缺的石柱下，沈靜的面容宛若只是睡著了一般，只是閉上的雙眼再也閃動不了靈動的光芒。

  拉比不敢置信的張大眼睛，連自己什麼時候放開了神田都不知道。失去支撐的神田半跪在地上，眼前因為失血過多而發黑。他的耳邊隱隱傳來某些人的話語，但是越來越沈地腦袋讓他無法集中精神。

  “真希望，這場戰爭就是終結。”

  開什麼玩笑呢，豆芽菜！這不是你期待已久的終結了嗎？你不是說要去你以前旅行過的地方看看的嗎？為什麼睡過去了？給我醒過來！

  『神田，沒用的，亞連已經…』黑髮少女也一樣滿身狼狽地在自家哥哥的扶持之下走了過來，滿臉淚水地勸阻神田。

  神田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來到了亞連旁邊，揪緊了對方的領口，對著那雙再也不會睜開的眼睛怒吼出心中所想的話語。

  『笨蛋豆芽菜…』硬撐著說完這句話，之後的事情，他就再也記不清了。

  十九世紀末，歷時千年的聖戰終於迎來了尾聲。驅魔人亞連‧沃克、神田優、利娜莉‧李、書人拉比等人做為第一線參戰者被永遠記錄於教團的歷史之中。

  其中，亞連‧沃克直接對上了千年伯爵，殉身於戰場。神田優則是因為前期作為第二驅魔人時過度消耗生命，戰爭結束後生理機能出現嚴重衰竭，沒幾天也過世。利娜莉‧李協助了教團完成恢復工作之後，在其哥哥的陪伴下回到了故鄉，數年後因身體虛弱病逝。書人拉比忠實地完成歷史的紀錄後，離開教團，不知所蹤。

  驅魔人為了與惡魔對抗，消耗了過多之精神，提前預支了未來的生命力。失去聖潔之後，他們比一般人更早地迎向生命的終點，結束這辛苦的一生。

  …

  神田擦了擦微濕的頭髮，從浴室裡踏出。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做著與前世記憶有關的記憶而甦醒，卻是他難得幾次，無法在夢境中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已經轉世的事實。親身地再次感受著那些痛苦、悲傷、絕望。

  「你又作夢了？」不請自來橘髮青年看著神田若有所思的表情，忍不住問到。

  「進別人房前要先敲門。」神田冷淡地說到。「我不介意用六幻重新指導你基本禮儀。」

  看來他猜對了。看著沒有像往常直接暴怒的神田，拉比決定隱瞞其實他剛剛有敲門，只是因為某人過於沈浸於自己的世界而忽略掉的事實。

  「話說這記憶真是麻煩。」他坐到了對方正前面的沙發。「連我們有時候都會感到困擾了，真想不到亞連小時候怎麼一個人撐過來的？」

  「無所謂。」神田回答道：「反正那些都已經是過去式。」

  「你找我做什麼？」他可不記得最近自己有接下任何任務。

  「快開學了，剛剛夏卡斯那邊讓我拿些文件過來給安因他們，我想說順便過來跟你說聲亞連想要申請宿舍的事。」

  「我已經不是他的代導人了。」嘴上雖然這樣說著，但是他仍是接過對方手上的資料。「普通宿舍有空房？」

  「剛好有一個人退宿，賽塔原本是說要讓給褚冥漾。」

  「那就跟賽塔說一下，反正褚冥漾也沒有提出申請不是嗎？」

  其實只是那個學弟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他應該會拼命求著換宿舍。拉比心中這樣想著，嘴上卻說道：「那我就轉告賽塔了。」

  「恩。」

  看著神田又陷入沈思的神情，拉比選擇悄悄離去。

  那次比試結束後，拉比有去找亞連，對於自己恢復記憶卻不告訴他一事致上歉意。而亞連只是彎起一如既往的笑容，說著沒關係。

  『其實帝奇也跟我談過，無論是你我，都不再是以前的我們。』白髮的少年溫文儒雅地笑著。『就算有著前世記憶，這十多年來的生活卻也不是假的，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我們。』

  『先前是我唐突了，一心地以前世的標準來要求你們，其實神田的作法才是對的。』

  『但是這不妨礙我們依舊可以成為好伙伴，對嗎？』

  拉比看著對方笑意底下掩藏不住的緊張，原本準備好，想要說服對方不要生氣的長篇大論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怎麼可能拒絕這個要求呢？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