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海洋流淌於天空

貳拾肆章

擋在眼前的身影，逆光之下看不清結局。

黑髮黑瞳的少年已經記不起戰爭是如何結束的，最後的畫面定格在一向強大的身影閉起的眼睛。情緒二度失控，再度暴走的妖師之力瞬間摧毀了戰場中央的鬼族，紛亂的四散各方重傷殘餘的扭曲之物。湖之鎮下起雨，滴在沈睡不醒的臉龐上，落在遮掩表情的髮絲間。戰爭結束了，勝利卻沒有到來。

…

「該死的光明種族！」

凡那隄拉爾看來是三名鬼族中能力最強的，沒有受到冥那光屬性的法術太大的影響。

「傷了吾妹，汝等有死亡的覺悟嗎？」

憤怒的他一次又一次劃出越來越巨大的空間裂縫，儘管萊恩持有破界刀，仍是有些吃力。所幸已解決蒂麗希朵爾的艾達來到一旁助他一臂之力。

咻！

箭矢飛馳而來，後方的千冬歲張起破界弓，幫著前方的兩人擋下部分攻擊。

「冰炎。」

跟千冬歲一起處理完剩餘鬼族的夏碎，來到了冰炎身旁。

「先破解陣法。」

頭回也沒回，相信自家學弟能夠應付的冰炎專注的盯著那不知名的陣法，希望藉由感應找出陣眼。

「我來吧！」

掛著蒼白的微笑，冥來到了兩人身邊。

「冥！你的身體…」

亞羅擔憂的看著在施完法術後腳步有些不穩的冥。

「沒事的。兩次淨化都是小區塊，還在我的能力所及範圍之內。」

安撫的朝向亞羅笑笑，冥端詳著這個陣法。

「陣法符咒一類可是我的專長，大不了我找出位置，再交由你們破壞就是。」

看見冰炎同樣不贊同的表情，他補上一句。

「別太逞強。」

夏碎退了一步，讓冥站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上。縱然擔心，也不得不同意冥對於陣法力量流動的感知不是常人所能比擬。

「流動的光芒，為我指引。」

拿出一張空白的符紙，冥在旁邊三人疑惑的眼神下從容的念起咒語。只有他自己知道，儘管兩次淨化都是小範圍，但短時間中一連兩次，力量還是消耗太大，有些吃不消。因此他現在連直接感應、引導力流的力量都不敢隨意浪費，只得憑依外物作為輔助。

隨著力量的湧出，原先空白的符紙上逐漸出現紋路，彷彿有生命似的逐漸長大成形。冥注意著符紙上的陣法，待變化不再出現，他手一揮，將這張符紙丟入空中。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符紙非但沒有落地，反而停在空中，展現一道光芒，定定的指向那未知陣法中的某一處。

「真方便的法術。」

夏碎不禁發出感嘆。

「只是輔助而已，力量本身還是要靠個人的本事去感受。不過夏碎學長若是有興趣，我可以告訴你如何使用。」

微微一笑，冥轉向身旁兩位學長示意。

「那就麻煩冰炎你從陣眼破壞了。」

冰炎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話，逕自向陣眼方向走去，而夏碎緊跟其後。

一切都很順利。

瞄了眼牽制住凡那隄拉爾並逐漸佔了上風的萊恩三人，冥心中暗想著。

只是，為什麼他仍舊感到不安？

看見冰炎和夏碎到達陣眼位置，正準備進行破壞。冥的心頭忽然略過一抹不祥的預感，某種令他寒毛直豎渾身警戒的直覺使他回過頭去看向後方。

亞羅！

他來不及叫喚或佈下結界，身體早已聽從直覺搶先一步擋到亞羅後方，右手肘狠狠向後一撞將亞羅推倒在地。

「不——！」

亞羅的驚叫讓眾人將注意力轉了過來，卻因眼前發生的情景而愣住。銳利的尖刺從冥的右胸穿刺而出，落下的血珠在地上怒放成一朵又一朵妖豔的腥紅花朵。

傷勢如此之重，冥卻只是在尖刺穿過身體時震了一下，仍是不屈的站立著。

「可惜呢！差了一點。」

令眾人更不敢置信的是，望向尖刺的根部，那延伸之處竟是理應因命核粉碎而灰飛湮滅的塔爾塔羅斯。他的臉孔冰炎的重創而有著扭曲的傷痕，笑容恐怖的足以令人退避三舍。

「沒想到，我有兩個命核吧！」

他舔了舔嘴唇，左手搭上前端化為尖刺的右手臂，想將尖刺從冥的身體拔出。

「！」

出乎意料，右手化為的尖刺竟文風不動，他詫異的看著被他重傷的冥。

「融合鬼族嗎？挺噁心的。」

冥嫌惡的看著眼前的鬼族，因失血而蒼白的臉龐明明白白的表示著他的不屑。他的雙手緊握著尖刺，不讓對方拔出的同時也禁錮了對手的行動。

「滾回獄界去吧！」

冥在評估對手那棘手的再生能力後選擇了強制遣返，塔爾塔羅斯的腳底在話語剛落的一刻出現陣法。因為帶上言靈之力的話語發揮了效用，塔爾塔羅斯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但冥可不會讓對方這麼便宜的離開。陣法光芒消失的前一刻，他退後一步脫離尖刺，看著塔爾塔羅斯瞪大眼睛看著他以血液為媒介畫在尖刺上的陣法。

「給你個臨別贈禮。」

滿意的聽見陣法消失前傳來的爆炸聲，冥愉悅的思考著那混合光屬性的陣法究竟可以讓對方花上多少時間癒合傷口。

「太亂來了。」

冰炎來到了冥的身邊，運用先天之力暫時冰住傷口避免失血過多。

「陣法…」

話還沒說完，冥感到一陣暈眩，昏倒在冰炎的懷中。

「嘖！」

不趕緊送醫療班不行。

冰炎深深皺起眉頭，心中開始暗罵著冥的魯莽以及自己的大意。

早該發現那是融合鬼族。

融合鬼族，是由於鬼族在近幾年被公會壓制得很嚴重，無法藉由在守、原世界殺戮或吞噬靈魂獲得實力的提升，轉而互相吞噬以取得另一鬼族的能力所形成的。與其說是吞噬，不如說是融合，兩個鬼族融合之後會由能力較強、較有優勢的一方取得主導權。但實質上是兩個鬼族，所以會有兩個命核，而唯有將兩個命核都擊碎才會真正消滅。

鏘！

長槍和一旁的長刀同時出手，擋住了偷襲的鞭子。

「祭品—」

遠方癱倒在地的蒂麗希朵爾仍是無法移動，猙獰的臉孔上閃爍著瘋狂的笑容。

「祭品、祭品，獻上祭品的時候到了—！」

混濁的眼睛轉呀轉，她無法移動身軀，卻憑藉著地利及本身能力遠距離操縱著毒液與植物合成的數條鞭子。

亞羅持著長刀招架著一招險過一招的攻擊，身上的衣服逐漸出現一道道的傷痕。冰炎雖在一旁，卻因為必須應付同時攻擊的數條鞭子並顧及冥而無暇分心照顧其他。

強弩之末。

冰炎清楚的知道蒂麗希朵爾只不過是在做最後的困獸之鬥。但是野獸臨死前的一搏往往是最危險的，況且對方早已陷入瘋狂。

如果今天只有他一人，那麼他有自信自己絕對沒有問題。但是今天身旁還有一名昏迷的傷患和一名近身戰最多只有白袍實力的少年。縱然他有公會史上最年輕的黑袍之稱，想要讓所有人全身而退也感到棘手。

「夏碎，加快速度。」

擋下朝向亞羅的攻擊時，他當機立斷將破壞陣法的工作交與自家搭檔，自己則回到原處幫忙。現在首要目標是破壞陣法，然後將蒂麗希朵爾遣送回獄界。

麻煩的任務。

冰炎臉上的惱怒又增添了一分。

一個任務竟碰上三名高階鬼族，其中還有兩名是無法直接以破壞命核的方式處理，只能強制遣送回獄界。更糟的是，對方占盡地利優勢，而他們竟大意地忽略，兩次讓對方反撲。

「鬼族就只會一些雕蟲小技嗎？」

由於自家契約者受到重傷，情緒異常憤怒的妃蕾雅此時在沒有召喚的情況下，獨自現身。

她手輕輕一揮，飛起的樹葉擋住攻擊的鞭子。或許是因為同樣是控制植物，妃蕾雅能有效的擋下蒂麗希朵爾的長鞭。

「我倒要看看，森林究竟是你的地盤還是我的天下。」

化為人形的她雙足點地，雙手打開指揮著飄在空中的樹葉及花瓣。那原先柔軟的事物，彷彿利刃似地抵擋著鞭子的猛烈攻擊。

「亞羅，看好冥。」

冰炎低聲道，並將冥交給亞羅看顧。然後便用自身的能力燃起火焰，小心地不燒到妃蕾雅控制的植物，往蒂麗希朵爾的方向殺去。

砰！

後方傳來一陣爆炸，冰炎不回頭也知道，自家搭檔已經成功破壞了陣法，並往亞羅的方向去提供協助。

嚓！

冰炎眼角餘光看見艾達將長劍送進凡那隄拉爾的身體，而萊恩則從後方補上一刀，直接粉碎了命核。為了避免塔爾塔羅斯的情況再度發生，千冬歲拿出劃有火屬性陣法的符咒，將他的殘骸燒的一乾二淨。

「只剩你了。」

看見蒂麗希朵爾掙扎著在自身周圍操控起鞭子，冰炎毫不客氣的將長槍插入地上，直接進行大範圍的冰凍。

「別以為毒液形成的身軀我就拿你沒辦法。」

周遭因溫度的急速降低冒出白色霧氣，冰炎將蒂麗希朵爾和她的鞭子凍結成了冰雕，並用長槍狠狠砸碎。幾乎是在同時，彼方持續不斷的攻擊頓時停下，鞭子掉落在地變成腐蝕性液體在地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跡。

開啟遣返陣法，冰炎將蒂麗希朵爾送回了獄界，結束了這場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