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海洋流淌於天空

貳拾章

暗處的黑影正蠢蠢欲動，在心中刻劃著未知的不安。

沾染混濁的瞳孔，不時閃過暗黃的流光。已開始被扭曲侵蝕的妖師冷眼看著公會聯軍逐漸湧入湖之鎮，身旁鬼族的氣味從初始的噁心到現在的無所謂。恨意其實是最純粹簡單的情緒，它能讓一個人的潛力完全湧現，也能讓一個人不再擔憂害怕，能讓一個人的心思完全撲在復仇的念頭之上。

…

「冥，這裡是第二階段的資料。」

剛上樓的冰炎，叫住了碰巧打開房門正要外出的冥，並遞給他一個資料袋。

在幾天前的比賽之後，冰炎與冥之間的接觸又回復到以往的情形，彷彿半個月前的那場意外根本沒發生過似的。然而，兩個當事人彼此心知肚明，有些東西已經變的不一樣。

「十分感謝，冰炎。」

在對方的要求下，冥省略了敬稱，不再使用殿下這疏離的稱謂。

“已經逃不掉了。”

冥的心裡有些自暴自棄的想。原先一直希望保持距離的結果，反而使得冰炎對他更加注意。打從再次見到冰炎的那刻起，冥早已明白自己對於冰炎的情感並未隨著時間退去。想與失憶的冰炎保持距離，也是讓自己不要有過多的期待，以免最後失望太大。

“那就盡力維持朋友關係吧！”

“冥，你…”

“不要緊，妃蕾雅。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不會讓自己陷更深的。”

“…隨你，小心別被過去的執念遮蔽眼前。”

真深奧啊！冥不禁苦笑。抬頭望向前方似乎想到什麼要說的冰炎。

「還有事嗎？」

…

「我不是說我只當候補嗎？」

決賽前的準備室中，亞羅一臉不悅地看著兩個隊友。

「沒辦法，大會要求。」

聳了聳肩，冥看向依舊面無表情的艾達。他沒想到艾達一開始就把亞羅列為正式隊員，當冰炎告知決賽至少三人出場時他還在煩惱上哪找第三人。不過看現在這個局面，他還比較希望能繼續煩惱第三個人選。

「人數不夠的話，會被視為棄權。」

看著冥正努力說服亞羅，艾達也有些苦惱。當初讓亞羅進來，一方面是因為冥的要求，一方面則是因為大會規定每隊至少三人以上。原先他預想比賽皆讓自己與冥上場，就算之後亞羅成為軍師幫了他們很大的忙，但因為一開始就說好了，所以他也從未想過要讓亞羅上場。

只是，都走到這裡了。他也不想就這樣放棄。

「亞羅，雖然跟著上場，但是你依舊可以不用戰鬥的。」

「問題根本不在這裡好嗎？上場等於被人關注，被人關注等於麻煩。而不好意思，本人我，最討厭麻煩！」

嘆了口氣，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他們在得知消息後沒有立刻告知亞羅，而是藏著掖著拖到今日決賽前，便是擔心亞羅會不想上場而跑得不見人影。只是現在…

「亞羅，拜託了。」

走到亞羅的前面，艾達微微低頭，藍眸直視著亞羅，以誠懇的語氣請求著。

「…唉，好啦！不過先說好，非必要情況我不戰鬥。戰鬥畢竟不是我的強項，要是真的碰到那種情況可能也只會拖你們的後腿罷了。」

面對一直幫他借書，而且容忍他任性要求的艾達，原本還一直與冥在爭辯的亞羅舉手投降。就像對於一直照顧他的安因，只要請求不違反他的原則，亞羅根本無法堅定的拒絕。

討厭的藍眼睛！亞羅煩躁的抓了抓頭髮，不滿自己每每在看到兩人都有的，與記憶中的那人相似的清澈藍眸便無法拒絕的個性。想到過往的事，亞羅的神色沈了下來。

「準備出發了嗎？」

彷彿算准時間似的，Atlantis第一代表隊的選手們在亞羅剛鬆口答應後沒幾秒敲門進入。原先看到亞羅的臉色有些擔心的兩人，也只好吞下剛要出口的問句，將疑惑留在心底。

方才問話的是冰炎，旁邊滿臉笑意的夏碎身後跟著快要消失的萊恩與身著紅袍的千冬歲。他們是來與第二代表隊會合，一同前往會場的。

說巧不巧，最終決賽分為四個場地、四個任務，Atlantis第一和第二代表隊又被分在同一組，這般巧合讓當初聽到安排的亞羅再次咒罵大會的辦事不力。不過冥與艾達對於這次的分配反而沒有意見。

『認識的人比較容易合作。』

攤了攤手，知道消息後的冥如是說。

『跟誰都無所謂。』

一臉淡漠的艾達依舊看不出什麼表情，心中只想順利完成任務。

…

「能登瑟平原是莫登森林的外圍，這裡一向是郊遊地的首選。然而不久前公會收到回報，棲息於平原的妖獸有不尋常的動靜，變得急躁且具攻擊性，而原先居住在莫登森林的高階妖獸不知為何來到了外圍，並攻擊了遊客。」

推了推眼鏡，千冬歲善盡紅袍職守的告知現在正在平原上前進的眾人有關任務的情報。

「公會派往調查的先遣隊，在進入森林後便失去聯繫，最後的訊息是他們發現森林身處有不知名的力量盤據。推測是這股力量導致妖獸們的失常，而我們此次的任務便是找出原因並解決。我們已經穿過大半個平原，現在在前方的便是莫登森林。」

說完，他收起手上的筆記本，等著其他人的看法。

「先探查周圍。這裡可以使用移動符，我們兵分三路，三十分鐘後在這裡碰面。」

來到了一處岩石地，冰炎決定先停在這裡。下午從學校出發的他們，從外圍一路探查一路走到接近森林邊緣時，時間已接近傍晚。夜晚的森林變數太多，而相比平原上的其他地方，有遮蔽的環境比較適合作為暫時性的一個駐地。

冰炎與夏碎一路，萊恩則是跟著千冬歲，而第二代表隊的三人自然是一組。畢竟，這裡是有未知危險的所在，單獨行動實在是過於莽撞。

「我們分頭吧！亞羅你跟著艾達。」

看見艾達不贊同的眼色，了解原因的冥趕忙解釋。

「放心，我不打算離你們太遠。我只是找一些有靈性的植物，看看妃蕾雅有沒有辦法問到什麼。再怎麼說，這裡接近森林，獲得情報的可能性遠比平原的外圍高。」

指了指自己的左耳，冥示意他們放心。先前的比賽由於是在校內，加上冥想要以自己的力量嘗試，所以都沒有讓妃蕾雅出來幫忙。但是在這情報短缺的環境下，硬是逞強就不是他的作風了。

看著同伴點了點頭，到不遠處的森林邊緣探查，冥淺淺的笑了笑。

“拜託你了，妃蕾雅。”

“沒問題。”

淡紫色的光暈再次從冥的左耳浮現，妃蕾雅輕巧地坐到冥的左肩上，琥珀色的大大雙眼眨了眨。

「這附近有什麼植物可以詢問嗎？」

冥側了側頭，問著肩上的花精。花精一族除了守護自己的花朵以外，也被賦予能與其他植物溝通的能力。當然，那個植物本身必需要有靈性，年歲也要夠大，才能有真正的對答。像原世界有許多花花草草，跟他們對話的結果往往只會得到一些隻字片語，如陽光、晴天、水…

閉上眼睛，妃蕾雅感受著周遭的生命氣息。

「奇怪。」

她皺起眉頭，眼睛依舊緊閉。

「平原上的植物都問不出什麼，而森林方向的那些樹木都保持沈默，彷彿在恐懼什麼似的。」

這種情況很不尋常，使冥不禁也跟著嚴肅了起來。一般而言，守世界的樹木是很活躍的，經過漫長光陰的它們時常在風中竊竊私語。沈默，是一個尚具有生命力的森林最不應該發生的事。

「東北方，有一株鹿纓草。我想我們可以試看看。」

冥點了點頭，帶著睜開眼睛的妃蕾雅，往東北方走去。鹿纓草是守世界的一種植物，外表酷似原世界的鼠尾草，只是花朵是淡粉色的。相比於原世界的一年生草本植物，守世界中相似的植物往往可以活更久，而且更具靈性。

冥靜靜的等待妃蕾雅安撫那株幼小的鹿纓草，並觀察著它。原本應是翠綠的葉子微微泛黃，而枝芽上卻連一個花苞都看不到。不久即是鹿纓草綻放的季節，怎麼會這樣？

「如何？」

看著回到身邊的妃蕾雅，冥開口提問。而妃蕾雅只是搖了搖頭，面色沈重。

「你要帶走它嗎？」

妃蕾雅輕聲詢問著。雖然她是花精一族，但植物本身除了生長以外本來就會被其他種族拿去做運用，而有些植物甚至會因為能幫助到他人而開心。所以儘管能溝通，她也不會特別在意那些植物的生死，前提是那是自然死亡或是作為藥物一類的用途。

「它活不過這個冬天了。」

冥淡淡的陳述著事實。蹲下身，開始撥去埋著鹿纓草根部的泥土。

「對不起。」

他悄聲道著。而鹿纓草的枝葉僅僅是晃了晃，像是為能脫離此地而感到喜悅。

「回去吧！」

約定的時間差不多到了，在挖出鹿纓草的過程中，妃蕾雅已將聽見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冥。抿緊嘴唇的他，將整株的鹿纓草放進隨身的包包中，拍了拍手上的土，與正向他走來的同伴會合。

「有什麼消息嗎？」

亞羅率先發問，看見冥與他肩上的妃蕾雅沒有一絲笑容時，他立刻知道他們得到了情報，只是恐怕不怎麼樂觀。

「先會合再說。」

艾達示意另外兩人走進展開的傳送陣，而妃蕾雅此時已回到冥左耳的耳墜之內。

光芒乍起，三個人影悄然消逝，回到了原先說好的集合地點。